怀远说,都怪我去晚了,他哪里是江城子的对手呢?我要是早去一会儿,他少挨一掌,或许就没有这么严重了。

邬倩倩说,哪有那么多或许呢?你已经尽力了,我们还是祈求老天保佑吧,海洋他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怀远说,可是,大师兄受伤太重了。江城子曾经打败了我们师傅,可大师兄的功力还不到师傅的一半,他们俩怎么打呢?

邬倩倩说,那他为什么还要去?他这不是傻吗?白白去送死!

怀远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说好了,等我练成八卦掌,我们一起去报仇的,没想到他这么等不及,第二天就去了。

如果我再晚一天出来,邬倩倩,甚至我再晚一步,大师兄就没命了。他已经受伤那么严重,还要跟江城子拼内力!

邬倩倩说,难道你比海洋功夫还要高?你去能救得了他?她不相信。

怀远说,大师兄练到了第九式,我练到了第十二式,按照八卦掌的层级,我的功力是大师兄的八倍,是呈几何倍增长的。

邬倩倩说,想不到二师兄你这么厉害?原来你才是武林高手!

怀远说,我是武林高手,不过,如果不是为了师傅报仇,我宁可不要这样的武林高手的荣誉。

邬倩倩不解,为什么?出名难道不好吗?很多人可是想破了脑袋要出名!很多人为了一本武功秘籍,甚至不惜杀人越货,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干得出来,你却不在乎?

怀远说,我是速成练功,一夜的进步,比师兄的十年还快,你知道吗?我已经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我的心脏随时都有停止跳动的危险。

邬倩倩说,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跟海洋一样是不要命啊!

怀远说,你不知道,我们都是孤儿,师傅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和大师兄从小就发誓,长大以后,要好好的孝敬师傅。

没想到,一夜之间,师傅就去了。我们那时候心里想的,只有复仇!为了报仇,我明知道练了八卦掌,就回不了头,我还是欲罢不能!

大师兄也一样,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死在江城子的手上,他还是不愿意后退半步。

邬倩倩说,好在你们都活着回来了。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怀远说,大师兄还是有希望的,如果他能够活着的话,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而我,却注定前面的路,是黯淡的。

邬倩倩说,难道走火入魔就治不好吗?或许海洋醒来以后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怀远摇摇头,不可能了,师傅几十年都没有想出制服反噬的办法。

算了,我早知道这样的结局,等大师兄醒来,我还是自己回八卦门,从此归隐山林吧。

邬倩倩说,你是说,隐居吗?好浪漫的一种生活方式奥!如果可以,我倒是也想试一试呢。

怀远说,想去你就到八卦门找我吧,从城东下了高速不远的,海洋他知道。

邬倩倩问,你不愿意带我一起去吗?

怀远惊异地看着邬倩倩,他想不通眼前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怎么会忽然想到跟自己一起去隐居呢?他认真地问道,你是说真的?隐居是很枯燥的生活方式,我怕你受不了!

邬倩倩说,你能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怀远说,那里是农村,没有网络,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总之,那里就跟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回到了远古时代似得,你能习惯吗?他认真地看着邬倩倩。

邬倩倩说,你先带我去待着嘛,也不一定非要一辈子在那里了。不想呆了,我还可以走,不是吗?你又不会把我捆在那里?

怀远说,既然你这样想,那也好,待会儿你就跟我一起走!怎么样?

邬倩倩欢呼雀跃,她说,好啊好啊!我要去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她念着陶渊明的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孟浩然的诗,多么自然闲适啊!

怀远说,邬倩倩,你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让人不得不喜欢?

邬倩倩嬉笑着问,你喜欢吗?

怀远没有回答,他想,自己走火入魔这么严重,下半辈子估计都要被反噬折磨着,他拿什么来爱邬倩倩呢?怀远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什么宁可拿命相搏,都不愿走火入魔!

他是怕自己每天呆在宜儿身边,还不能爱她啊?怀远看着邬倩倩,他低下了头,他第一次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必死让人更恐惧的事情,那就是活生生的割爱啊!

然而现在,他不能不对自己割爱!他看着邬倩倩,什么也不能说。可是,邬倩倩却不明白,硬是默认了怀远的意思,她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也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医生出来,胡静怡第一个冲上去询问情况,医生欣慰地说,他已经挺过来了,生命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不过,你们现在还不能见他,他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好好的静养。

要不,明天?明天你们再来看他吧!你们先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他喜欢吃的,明天看他的时候,你们可以给他带过来,最迟明天中午,他应该醒过来,一醒病人就会要吃的。

胡静怡说,没事,我这就回去弄!

邬倩倩说,宜儿,我们陪着你。

三个人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面包车,去乌衣巷离这边不远,打车大概十元钱,怀远一边付费,一边跟胡静怡说,既然大师兄没事了,我就不等他醒来了,八卦门的事情很多,我要先走!

邬倩倩问,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等我一起去的吗?

怀远说,那边还有几十具尸体,我要赶过去把他们埋好呢,这几天就想着练功复仇,尸体应该已经腐烂变质了,再不埋就更对不起他们了。

邬倩倩说,那我明天怎么去呢?她看着怀远,有点恋恋不舍,你还说过,要教我八卦掌的呢?你不能欺骗我!

怀远说,大师兄醒来以后,他肯定会回去看师傅的,到时候你跟大师兄和小师妹一起过去,这两天我回去也是陪着尸体,没工夫陪你。

邬倩倩说,那好吧!我先陪着宜儿。她有点儿心不在焉。

胡静怡终于看出点儿眉目了,她灿烂的一笑,说,你们啊!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要你们陪着干什么?

我就到乌衣巷,待会儿我在路边下,你们干脆一起去八卦门吧,两个人,怀远你也好有一个帮手,给你洗衣做饭也好啊!

邬倩倩争辩道,谁要给他洗衣做饭,看把他给美得?我又不是你们请来的保姆!

怀远说,是是是!什么都不用你做!全部是我一个人来做,你就在旁边看着。

邬倩倩淘气地说,我才不看着你呢,偷懒耍滑那是你的本事,我只管玩我的,跟你就不搭边。

胡静怡说,得了得了,我这个大大的电灯泡,我还没走呢,看你们腻歪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看着我都难受!

邬倩倩说,看着难受怎么着?那你就给我别看,就许你们打情骂俏,不许我们甜甜蜜蜜啊!

我说胡静怡,你这人心眼怎么就这么坏的呢?邬倩倩得理不饶人。

怀远不好意思地说,邬倩倩你少说两句,一个大姑娘口没遮拦,也不嫌害臊!

邬倩倩还想说什么,被怀远拦住了。这时候,胡静怡已经下了车,远远地往巷子里走去。怀远对老师傅说了一句,把我们送到郊外八卦门吧,你要是不知道就往绕城高速开,我指路。

老师傅说,行哎,绕城高速我熟悉啊!待会儿怎么走,你记得指挥我啊!

怀远说,这个我知道!

面包车下了高速,在一片菜花地里飞驰,邬倩倩看见漫天遍野的彩色蝴蝶,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她一路欢呼着,原来你们一直隐居在这么美丽的世外桃源啊!海洋怎么不早跟我说。

怀远说,现在我不是带你过来了吗?以后在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邬倩倩说,我愿意,我愿意!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我离开这。

怀远看着邬倩倩这样开心地笑着,他真不想打破了青青的美梦,虽然怀远知道,青青的这个美梦,再美也是梦。怀远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怎么能给青青什么承诺呢?

车停在城堡的门口,怀远付了100元钱,面包车就远远地走了,怀远陪着邬倩倩登上城堡的城楼,那一刻,微风吹乱了青青的长发,青青幸福地抱着怀远,一直都不愿意松开。

怀远说,松开吧!我要去干活了!你看,那堆成山的,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师弟,现在他们马上就要长眠地下了。

邬倩倩松开手,说,怀远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死?书上说,练功走火入魔严重的,会暴死的!

怀远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冷冷地说,我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安排,也许我可以活几十年,就像师傅一样,最后死在对手的掌下。

也许,我活不过明年,就像你在小说里看到的一样,一大早醒来,你忽然发现我已经七窍流血,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人没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局。这就是宿命,你信吗?

邬倩倩摇着头说,我不信,我不信!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怀远对着天空长嘘一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多日之后,烧毁的别墅全部被粉刷一新。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被清理干净。这里几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八卦门又有了新的学徒,古老的城堡上,又有新人拿着大刀在那里站岗,偶尔还有一个挂着披风的女孩,站在冷风中。

城堡下来了一辆车。邬倩倩带着他们参观了现在的八卦门,参观后山的一排排公墓,然后她说,大师兄,你们还回来吗?

邬倩倩说,怀远一直叮嘱我,师傅死得时候点名让您接任掌门,他让我一定要把掌门的位置交给你!今天你回来了,请接印符吧!邬倩倩双手托着一块甲片,高高举过头顶。

张海洋说,你告诉怀远,我会常回来看他的,我现在已经在县城安了家,八卦门还是交给青青你来掌管吧,多谢你一直帮我守着八卦门,守着怀远,和这么多师兄弟们。

如果你在这边呆不习惯,你无聊了,也可以到县城转转,我和宜儿请你吃新开张的“诸葛鱼”“大洋虾”“生鱼片”,县城应该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们等着你去呢。

邬倩倩婉言谢绝了,她说,现在我已经很喜欢这里,一刻也不想离开。那些东西现在对于我已经不重要了,还不如这里的一草一木,上面还有怀远的气息。还有让我留恋的味道。

胡静怡站在旁边,迟迟没有开口,这时她安慰了邬倩倩一句,你还是到县城住一段日子吧,我们家买了三室一厅,有一个房间就是为你留着的,你应该从过去走出来,我们应该向前看。

邬倩倩还是没有答应,她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一辈子生活在过去,哪怕明知那只是一个美丽的梦而已,前面有什么,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关心了,因为所有的心,都已经耗尽。

胡静怡说,那我们走了!你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们,或者放鸽子,我们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担忧着你,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你祈福。

邬倩倩说,走吧!我送送你们!

不算宽的马路上,邬倩倩挂着披风,身边飘着无数个蝴蝶,她的手还在朝着前面不停地挥着,挥着,直到张海洋的汽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天,暗了下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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