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食盒,秋霜颔首道:“夫人,这些是妾身亲自做的一些糕点,只希望,能令夫人吃得高兴。”

东西带来了,都是南宫秋楚以前爱吃的东西,秋霜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不是白待的,对她的口味还是有几分了解。

见着糕点,南宫秋楚不能自已,想起了以往的种种,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缓缓道了句:“辛苦方妾侍了。”

“何来的辛苦?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夫人能够喜欢就好。”秋霜巧笑道,似乎是想到南宫秋楚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最近牙口不好,倒是不太能吃,怕是要辜负方妾侍的一片良苦用心了。”南宫秋楚话音一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秋霜的笑容在这一刻沉了下来,片刻后,她的语气颇为沉重:“夫人难道是担心妾身在糕点里做了手脚吗?若是如此,妾身愿意以身试法,在夫人面前尝完这些糕点。”

“方妾侍,请注意你的措辞。”婉月皱着眉头,低声说着。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丫鬟,有资格来说我的不是吗?主是主,仆是仆,连这个都不懂?夫人,看来你的丫头疏于管教了啊。”秋霜淡淡说着。

“是啊,疏于管教了。”南宫秋楚抬了抬手,制止了还要再说些什么的婉月,转过头来笑道,“你不觉得,她和当初的你很像吗?你刚来我身边的时候,也像她这样,总是什么都不怕,要往上闯一闯的。有些东西是天性,与生俱来的。”

秋霜被她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无以反驳。南宫秋楚一边在说着秋霜像婉月一样“疏于管教”,一边在说她如今变了,这样的评价,无论是谁都接受不了吧?

秋霜抿抿唇,咽下了所有的脾气:“夫人说得是,妾身逾越了,既然夫人不能吃,妾身带回去就是了。”

“没说不吃。”南宫秋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中的诧异,亲手捻了一块糕点出来。

“夫人,这……”

“怎么?”一个眼光扫过去,婉月不说话了,南宫秋楚坦然地吃下秋霜送来的东西。

南宫秋楚不是要为难这个女人,她终究是太心软了,秋霜都已经爬上了她丈夫的床,她居然还能够如此信任一个人。

不,或许,这根本不能说是信任,只是南宫秋楚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把她和秋霜之间的关系弄得更僵硬罢了。秋霜想要往高处走,南宫秋楚早就发现了,现在将军府有这样的格局,不能说她自己是没有错的。

“夫人觉得如何?”或许是因为南宫秋楚尝了东西,秋霜觉得自己始终还是不一样的,不由笑问道。

“入口即化,倒是用心了。”南宫秋楚淡淡道。

她还记得,最开始秋霜去学做糕点的时候就是因为喜欢吃,如今想起这些,倒有些伤感了。

不待秋霜再说点什么,南宫秋楚的身体微一抽搐,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身子向边上倒过去。

“夫人!”婉月眼疾手快地抓住她,防住她倒地,一边问道,“夫人是不舒服吗?要不奴婢去……”

“大夫……快!”南宫秋楚咬住嘴唇,几乎是尖叫的。

一瞬间,南宫秋楚感觉她就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多事之秋她也是无奈。

但这好歹还是她的地方,尽管如此还有人明目张胆地下手,实在是太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南宫秋楚愤怒地看着讶异的秋霜,已经说不出话来,却在用眼睛质问她,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孩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起这个问题来,南宫秋楚的心就一阵阵地疼着,她对秋霜,不差啊。

哪一家的嫡夫人,会像她这样去容忍一个爬上主子床的下贱奴婢?也只有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甚至是把自己的男人往外边推!

南宫秋楚感觉到,身体下边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那个小生命,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就已经离开了。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是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保住,她都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可真正等到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她还是退却了。

南宫秋楚知道,她还没有喜欢罗玉笙到那种不可自拔的地步,不过,这个孩子不仅仅和罗玉笙有关,还和她自己有关啊。

整个过程中,南宫秋楚都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婉月尖利地在屋内叫喊着,让人给南宫秋楚准备止痛的药,让人去找最好的大夫,让人先把秋霜抓起来,让人去找罗玉笙……

一切的一切,都叫南宫秋楚看着,打心眼里难受。以前信任过的人,给了她致命一击,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放下了那层警戒呢?

“夫人,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婉月竟然哭了出来,双手抱着南宫秋楚,撕心裂肺地朝着那群不知所措的人喊着,“还愣着干什么?大夫呢?将军呢?”

南宫秋楚微微眯着眼睛,孩子保不住,她早就料到了,但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愿意再分多一个地方去考虑这件事情,她唯有把这段时光留给她早逝的孩子。

罗玉笙在宫中还没有回来,大夫倒是手脚迅速,一会儿便被寻来,把过脉之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夫人,孩子已经……”

“庸医!”婉月红着眼睛痛斥道,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大夫拖出去打上几十大板,声音沙哑地喊道,“去找其他大夫来!”

“大夫,给我开些药。”南宫秋楚等她这一嗓子结束了,慢慢吞吞地说道。

她的声音很低,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婉月上前还要说些什么,被南宫秋楚泛水的目光盯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平日里,南宫秋楚大概又是要训斥她的,可这一次,她一个字都没有蹦达出来。

“大夫,我的丫鬟也是着急,多有得罪了。”在大夫快跨出去的时候,南宫秋楚硬撑着说道。

看了看婉月,又看了看她,大夫哪里敢受她的道歉?飞快地回了一句“无碍”,匆匆忙忙地就出去写药方了。

婉月跪在床边,低声抽泣着,好一会儿,房内都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真切。

“把她看好了,等将军回来处理,我先睡下,你帮我把身子擦擦。”吩咐完,南宫秋楚再也撑不下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到傍晚的时候,南宫秋楚才有些清醒,睁开眼睛就瞅见了在自个儿床边撑着脑袋的罗玉笙。这人瞧着倒是让人欢喜,就是那表面下的东西,叫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南宫秋楚稍稍动了下,不经意间惊动了眯着眼睛的罗玉笙,他回过神,替她掩了掩被角,低声问道:“还疼得厉害吗?”

“没事了。”

“秋霜那边,我让人软禁了她,你要见她吗?”

“不用,你处置吧,府内的事情,暂时让陈管家来处理就好。我想歇歇。”一次性把话说完,南宫秋楚有些小喘着。

“好好好,我都帮你安排好。”罗玉笙叹了口气,“我没想到秋霜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是我……”

“你不用太在意,是这孩子没那福分。”咽了咽口水,南宫秋楚淡淡笑了笑,“更何况,谁能说得准是谁做的呢?”

“什么?”

“没什么,是我想得太多了。”南宫秋楚摇摇头,侧过身子笑道,“饿了,想吃点清淡的。”

“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去。”

瞧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南宫秋楚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得崩溃了。

孩子没了,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她,她恨不得把凶手给手刃了,不过,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愿望,她永远实现不了。

秋霜是什么地位?在将军府中就是一个侍妾,况且她还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做的侍妾,就算她再怎么想要登到高处,还是有苦难的。比起她来说,南碧珠的底子显然就要好了许多。

南宫秋楚进府以来,说不上快乐不快乐的,生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继续过的,哪怕是在南宫府的时候,她不还是一样自己努力吗?

南宫秋楚想到,秋霜是陪着自己度过最困难的那段时光的,她真的会毒害自己的孩子吗?在食物里下毒,这是最卑劣的手段,也是最容易被戳穿的,一旦出事,立刻就会被逮到。如果说,秋霜背后有什么人,她要保住那个人的地位来做这些事情,那还说得过去。

但,问题就在于,秋霜背后,只有她自己了。就在刚才罗玉笙说秋霜的时候,南宫秋楚想起来了,上次宫宴的时候秋霜不就是一直跟着罗玉笙的吗?如果当时罗玉笙说秋霜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么,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包括丞相府的事情就不会被牵扯出来了。

南宫秋楚虽然不大关心朝中的状况,但她多少还是知道点的,毕竟她是将军夫人,她不想了解,还是会有人把那些消息带过来给她。丞相府和南宫府以前因为南宫夏至,关系还算不错,就像自己家里人一样,可邓芷钰的事情一出,南宫府也好,丞相府也罢,谁都不认对方的账了,愣是在朝堂上相互诋毁。

把话说白了,南宫春晓小产,南宫府受损,邓芷钰被牵扯出来,丞相府名誉扫地,两家都受到了影响,而最可怕的是,这两家人如今是窝里斗了。

谁最愿意看到这种场面?那个人,一定是皇帝。尽管如今的朝廷还是我在皇帝手中的,不过,因为丞相府和南宫家的势力一天天强大起来,他们对朝廷的威胁就越来越大,皇帝想要先一步遏制他们的发展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不能让他们成为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利益即将达到最大化的时候从中作梗。

南宫春晓小产,这个目的达到了。如果是大晚上来想这些东西,南宫秋楚一定会怕得浑身发抖,但现在还是白天,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层层抽丝剥茧。

说完南宫春晓的问题,就是她南宫秋楚的事情了。秋霜的个性倔强得很,在背地里做点什么都是很正常的,比如那一次她记得她让秋霜叫她起来,可那丫头什么都没做,直接把罗玉笙放进来了。

还有很多细节,数不过来,一星半点根本不会让人发现,不过,时间久了,那些问题就会一次性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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