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横,四七行!”

蓝若棱稍一思索,紧接着开口道。

这一片鲜红的杜鹃花之中,隐藏着楚歌宵最引以为傲的风行阵。

多年前蓝若棱曾侥幸破过一次阵法,可是那真的是“侥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迷迷糊糊破了阵法的。

虽然已经领悟到了最后关头,可是却卡在颈口。

最后误打正着破了风行阵。

这些年来他一直抽空回忆起这个阵法,绘了无数图纸,终于想出了这风行阵的关键。

眼前的风行阵就是当年阵法的进化版本。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蓝若棱却已经不是那时候那个年轻的君主了,他的心智比起当年成熟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只是稍稍思索就想出了破解之法。

“二八,三六!朱雀方向。”

“玄武方向,墨宋小心脚下!”

“六横,三行!”

“朱雀转青龙。”

蓝若棱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后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蓝若棱身后踏着他的脚步走,不一会儿一行人就闯出了风行阵。

几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已然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事情。只有墨宋看出了些门道,不过到底资历尚浅,没能理解其中的奥妙。

就在他们踏出风行阵的那一刻,青山深处传来空灵的琴声相迎。

淡雅凝致,就如那个犹如九重上的谛仙一般的人儿,清雅淡然。

男子清冽的嗓音顺着风传来,悠悠然而别有一番韵味。

“多年不见,有进步了。”

蓝若棱,“……”

墨宋憋笑。

实在是,难得听见有人有用这种对着孩子的语气跟国主说话呐。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楚歌宵的年龄,大概也只能知道他与国主算是忘年之交。今日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却不能印证一番。

墨宋被这传说中的人物弄得心痒痒,可是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木门,又看看自家国主面上淡然的模样,只好压抑着兴奋坐下来跟着蓝若棱喝茶。

墨宋,“国主。”

蓝若棱,“怎么了?”

墨宋一脸痛心疾首,“国主您没什么要说的吗?”

蓝若棱想了想,点头。

“他家茶不错,你们不要错过了。”

心碎的声音。

没有理会墨宋的小心思,蓝若棱伸手招来小童,让他再上些点心。

这些日子几个人风餐露宿的,闻着这些精致糕点弥漫出来的香味,简直食指大动。

“小哥,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见客啊?”

墨宋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蓝若棱,鼓起勇气拉住了上糕点的小童。

“要不小哥你给我们进去通报一声呗?”

小童眼珠子瞪得轱辘轱辘的,乌黑的瞳孔里流露出来的无意识的空洞让墨宋猛地缩回了手。

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脸蛋,虽然有几天没刮胡子了,不过也不至于把小孩子吓成这样子吧。

“欸欸欸,那个小哥你别怕啊,我是好人好人!”

墨宋就差没发誓保证了,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小童都是一脸的茫然,又或者说是了无生气,什么话也不说,目光紧紧锁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不用问了,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蓝若棱淡淡地看了过来,目光友好地投在小童身上,“白苏,你还好吗?”

小童眼珠子转了转,仿佛在确定对方是不是记忆中认识的人,好一会儿才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起来,动动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好”字。

“或许吧。”蓝若棱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感慨些什么,看了看白苏不似同龄孩童天真模样的空洞,“他终究是……”

墨宋看着两人的模样,大抵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能言说的渊源了,只得安静下来,牛饮杯中千金半两的顶级云雾香茗。

好在墨宋没有等待多久,紧闭着的门内传来了一盘残局。

专门带来的两名棋士立马围了上来,两人七嘴八舌地叽咕着些什么“君王困”“入敌卒”之类的完全听不懂的名字。

从天蒙蒙亮讨论到日落西山薄雾冥冥,纹枰之上的墨色石棋子几乎要被两人的手指磨平了细碎的棱角,却依旧没有讨论出来个结果。

蓝若棱呷着茶,吃着糕点,倒在躺椅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屋内。

“我说你成天在屋子就不怕给闷死吗?”

屋子里没有动静。

良久后才传出回声。

“自然不会,反倒是你,怎的愈发逊色了。”

蓝若棱几乎可以想到那人顶着一张淡然如水的脸,眼角微微眯起,嘴里却吐着及其恼人的话。

两个棋士听着他们的谈话,老脸一红,手下的动作愈发快了,一片静谧中只听见石子撞击纹枰的清脆声响。

蓝若棱眯着眼,看看棋局上的厮杀,料定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干脆连眼一闭,补起觉来。

跟楚歌宵斗,就是要比淡定。

眼见着月牙儿都慢走快爬地上了树梢,蛇虫隐匿在丛林里“嘶嘶”地叫嚣着。

桌上的残局还是没能有一个了结。

蓝若棱睡够了,撑着手臂坐起来看棋局。

“寡人问你们,一等棋士的月俸是多少?”

两个棋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家国主这是什么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回到,“百两纹银,粳米十斗,绢布十匹。”

蓝若棱一阵摇头晃脑,看得两人胆战心惊。

“浪费了,墨宋记着,回去之后棋士奉银一律减半!”

“是,国主。”

蓝若棱看着密密麻麻却又自有章节的棋子,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拈起一颗墨色棋子置于穴口之中。

形势大变。

黑子被困而又连成包围线,冲破劣势和白子胶着。

看得一旁两个棋士啧啧称妙。

转而一想起自己减半的奉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伸手招来白苏,示意他把棋盘送会屋内。白苏接了,开门将棋盘伸进门内,不再往里去。

蓝若棱紧着眉头,似乎对于刚才的棋局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

“合着让两个蠢货捣鼓半天,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屋内的楚歌宵恍然大悟,心中的懊恼可不像他的语气那么淡然,咬着牙道,“什么时候国主也学会了这些君子不耻的玩意。”

蓝若棱笑得温润,“和你学的。”

接着屋内传来拂袖棋子阴阳归两奁的声音,楚歌宵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你顾全大局,只是转了形势,若是我,定然下那招杀棋。”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为一国君主,自然不像你那般随意。”

顿了顿,楚歌宵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我倒是忘了,也罢,天色晚了,白苏给几位客人上些宵夜吧。”

白苏听了他的吩咐,从另一边的小屋里端出了一大海碗乳白色的鱼汤。这对于在山野丛林之中行走数日不沾油腥的众人来说,绝对是珍馐美食。

没等白苏动手,几个人就三下五下舀好了汤,先给自家国主乘上一碗,自己就开吃了。鱼肉滑嫩,汤汁鲜美,墨宋一边称赞白苏的手艺,一边招呼蓝若棱开吃。

蓝若棱看着其他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默默摇了摇头。

想吃楚歌宵的东西,也得有那个命啊。

就让这些不知道江湖险恶的后身小子好好长一记教训吧。

一碗鱼汤下肚,几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那种鲜美的滋味,钻心的疼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唔,我的胃,好疼。”

“娘的,老子,老子憋不住了!”

“头,头!头好痛!”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怎么麻了!”

各种不同的状况齐齐出现。

白苏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窜了出来,手上端着个大红漆色的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数十个小白瓷瓶。

“东西给了,后面的药园要去随意,别碰了不该碰的。”

蓝若棱抽抽嘴角,“你也太狠了吧。”

屋内的楚歌宵无声而笑,“我可告诉你,两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药,他们可以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你——狠!”

等到蓝若棱把一头整齐的发髻弄得凌乱,华贵的衣饰上也沾满了乌漆麻黑的泥土,总算是把几个人的小命救了回来。

墨宋撑着一口气,咕噜喝下自家国主递过来的药水,神色庄重,“果然!小时候娘亲跟我说得对,不要乱吃外面的东西!”

“不要吃我的东西才对。”

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男子衣袂临风,没有束起的长发散落肩上,展眸眉眼斜晖微微吊起。

在受尽一番折腾之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个男人——楚歌宵!

“所以这是答应了?”

“你过了三关,我自然要答应。”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棋路我可要不起。”

蓝若棱语气微扬,似乎只是在说笑,但是其中是否真的在说笑,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谢了。”

楚歌宵扫了一眼地上的墨宋一干人等,脸上莫名浮现出一丝的浅笑。

“梨花酒酿埋树十年,白苏,去取了出来。”

蓝若棱挑眉,“今个待遇这么好?”

楚歌宵,“还有细致的糕点若干,不知道国主赏脸否?”

蓝若棱挥挥衣袖,“自然!”

“等等!”楚歌宵突然叫住白苏。

“反悔了?”

“自然不会”嫌弃地看了某国主一眼,“白苏,给国主烧水!沐浴更衣。”

夜风袅袅,梨花酿的酒香顺着风飘散,洋洋洒洒,浸满了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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