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吃早饭,但潘剑冬却刻意撒了谎。还用力腆了腆肚皮,示意自个吃得都有点撑了。

“剑冬,你可是俺亲兄弟,咱不能跟哥撒谎。没吃你可不能讲吃了。”

“我如何会跟哥哥撒谎呢!是真的,我吃过了。天良哥你直接带我去打谷场,接着回家、去上工就好。”

“那俺就不再跟你客气了,俺先送你去打谷场,等晌午俺收了工就去接你回俺家吃饭!”

两人一路讲着,华天良就把潘剑冬带到了打谷场。

潘剑冬当是肚子一点不饿,而是方才听见的消息,让他感觉自个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在没有得到豆豆给予自个的“最后判决”之前,他明白自个是很难吃得下饭去了……

当潘剑冬来到打谷场上时,那里已经站了足有三四十号人。并且,还不断的又有新的病人朝这里聚拢来。

他们当中,有自个来的,也有家人搀扶着来的,另有被人用小推车推着,或者用门板抬着来的。不过,看起来,全是一色的穷苦人,从他们破旧的穿着中,就可以得出如此的结论。

潘剑冬一见如此多的病人,马上来了精神。由于豆豆不来接自个,刻意逃避自个而激发的烦闷情绪,也被面前的美满给排挤到了第二位。

他把药品和各种医药器具放在华天良提前为自个准备好的小桌子上。白大褂和手套、口罩也穿戴整齐,接着,极庄严地,端坐到桌子后面的方椅上。

回国以后,潘剑冬第一次看见如此一大群病人。他的内心是既激动,又兴奋,甚至还少有的激发了那么一点恐惧。他在内心忍不住笑话自个:潘剑冬呀潘剑冬,难怪人们都讲镰刀不用会生锈,原来总是不能像模像样的给病人看病,你这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医生,也会像小孩子考试一样怯了场。

病号当中,有几个年轻气壮的,一见医生坐下了,诊治马上就可以开始了,就一轰而上,挤到了悉数病号的最前面。

为了争到一个更靠前的地方,他们还互相推搡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大有个个都想排第一的架势。

“各位别着急,一个一个排好队,慢慢来,慢慢看,我保证各位都能看上病,只要另有个病人没排上队,我就不会走!”才刚坐定的潘剑冬,一见各位争抢地方,就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各位做着保持冷静的姿势,极认真地嘱咐道。

分散在后面的老弱重病号,听了潘剑冬的话,都很开心。他们原本就争不过这些年轻人,只要确准辛辛苦苦从自家来到这打谷场上,能真的把自个的病给看上,他们就满足了。

排在前面的几个年轻后生,却并没有把潘剑冬的话完全放在心上。他们还在为给自个争取一个更好的地方努力着。

“人家大夫都发了话了,你们几个干吗还不听?”一个熟悉的,令潘剑冬深深期待的女性声音适时的响起。潘剑冬的内心一震,眼睛也旋即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茫。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豆豆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只见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粗布衣裳,上面布满白色的小碎花。微黑的脸上透着一丝红晕。玛瑙一般的大眼睛,依然是那么充满神采,只是当看向潘剑冬所在的方向。原本一侧长一侧短的头发,由于头疮恢复得越来越好的缘故,显得长度越来越靠近了。

向着排队的人群走过来时,豆豆的右手边,还搀服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娘。看起来,这位老大娘的左手一直在虚晃,走起路来,左腿也是一瘸一拐的。潘剑冬一见,就可以判定老人是一位脑栓塞后遗症的病人。

他一面迎上前去,从另一侧搀服起老大娘,一面很热情地对着豆豆打招呼:“豆豆,你过来啦?”

豆豆却完全不买潘剑冬的帐,刻意继续把眼睛看向旁侧,躲避开潘剑冬询问的目光。连那声亲切的“剑冬哥”都没喊,只是轻轻地用鼻音“嗯”了一声。

潘剑冬还想再讲点什么,并期待着能从豆豆的脸上发现点什么,可是她的冷漠让他闭了嘴。此时此刻,为了不引起豆豆对自个更大的误会,他也跟着一同选择了沉默。

“你们也都明白,人家潘大夫是来给你们义诊的,不要我们钱,又是一大早就从城里大老远来到咱家门口,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你们连个你让我,我让你的规矩都不讲,这不是刻意令人家睢不起咱农村人吗?”走到几个争抢地方的年轻人跟前,豆豆又对他们庄严其事地发了话。

“豆豆,你讲的对,是咱错了,咱听你的,一个一个排好队还不成吗?”其中的一个年轻人,被豆豆如此一讲,脸胀得红红的,摸着自个的秃脑壳,羞愧地讲道。

“是啊,咱其实也不是那么差劲儿。你又不是不明白,我们一会儿都得去华家桂家上工。也是怕耽误了时间,又要挨华家桂的罚。今儿扣明儿扣的,扣来扣去,一家子一天的嚼谷讲没就又没了。赶早不赶晚,要是跟那些老弱病残似的,啥事没有,咱才不出这个洋相,让城里来的大夫笑话咱呢!”另一个年轻人则讪笑给各位解释。

还没等豆豆讲话,潘剑冬倒先开口了,“豆豆,既然这几位兄弟得赶着去上工,那我就抓紧时间,给他们几个加快速度看。你看,如何样?”

“好了,好了,不用再在这出这个可怜劲儿了。天良哥不在,我哪怕你们的召集人。你们几个就排前边,这次一定得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谁也别跟谁争了。”豆豆当正面答复潘剑冬的话,而且还刻意装作对他视而不见,倒是直接帮几个年轻人布置好看病的先后顺序。用自个的实际行动作为对潘剑冬提议的答复。

潘剑冬苦笑了一下。回到自个的座位上,坐下。

豆豆的作为让他又一次想起了石梅。豆豆和石梅在他眼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无论自个待她怎样,始终全是那么温柔的待自个,把最美的微笑送给自个,几乎把自个卑微到尘埃里去,依然对自个不离不弃。另一个呢?刚还可以对自个热情似火,似是深情款款,含情脉脉;一转眼却又冷若冰霜,把自个当成“仇人”一样对待。

只是,潘剑冬感觉豆豆越是对自个如此耍脾气,他反倒越是被她吸引。

他在给每一个病号看病的间隙,都会抽出就算是几秒钟时间向她投去关注的目光。

看起来豆豆却并没有领情的意思。她顾我的把那些老弱病残招集起来,由于有几个耳朵不好使的,她还刻意提高了讲话的声调:“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大哥、大嫂们,你们适才也听见了,他们几个年轻人,一会儿都得去华家桂家上工,咱就先让他们把病看了。等他们看完了,你们再接着看。”

“嗯,豆豆,你适才讲他们几个,咱听见了。你如此布置,咱没意见。你跟天良全是好孩子,咱明白,只要是你们领着大伙办的事,那是不会有错的。”

“那就谢谢各位对我跟天良哥的理解了。我再讲两句,等他们几个年轻人走了,你们这些人,也依旧得有规矩。只是这规矩,要跟适才的按前后顺序排队变一变。”

“变一变呀?那也行,你就跟咱讲吧,要如何个变法?”

“我们这些人再看病,要拣着重病号,年纪更长的,另有不能自理的先看,接着再依次往病轻一点儿的排,各位感觉如何样?”

“行,豆豆,咱明白你想出来的法子肯定好,那咱就如此定,从重病号到轻病号。咱这也提前排着。”各位几乎是异口同声,答复着豆豆的提问。

“那就好,一会儿,我也要去上工了。过上个来小时,我大娘会过来给潘大夫送水喝,顺便帮着你们排队看病,各位可别忘了方才定下的规矩。早看会儿晚看会儿你们也都互相多担待着点,能让各位把病看好,给潘大夫好好传传名是正事!”

“豆豆,你放心吧,有你给布置得如此细致,咱这出不了什么乱子。”

豆豆在表情动作上,一直对自个代答不理,但她把自个义诊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布置得妥妥当当,这让潘剑冬颇有几分失落的内心,增添了几许温暖。他在内心更加确信,就像天良哥讲的那样:豆豆的生气、赌气都是由于对自个太过看重的缘故。——由于有希望,才会有失望,失望越大,反应越激进,也讲明了豆豆对自个的在乎越深。

想到这里,潘剑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悬着的心,也算又回到了肚子里。

“啦呀啦呀啦呀啦……”正在豆豆准备离去,而潘剑冬也刚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给病人诊病中去时,就听着一个粗拉拉且完全不在调上的声音由远而近地飘了过来。

不单潘剑冬,在场的悉数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方向。

一身水洗绸做的衣裳,却掩饰不住一张直愣愣表情的脸。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华家桂家唯一的宝贝孩子——傻聪慧。

人人都明白他傻。可傻人也有自个的“聪明”。在找老婆、娶媳妇的问题上,聪慧就一直“聪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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