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出殡的那一日,天色阴沉,仿佛连阳光都褪去了斑驳色彩。
袁家老宅的灵堂里,处处弥漫着浓郁而刺鼻的花香,夜显得冗长而沉默。
对外,袁家一笔带过,声称长女袁媛是因病不幸暴毙,袁家在江城的地位不低,前来吊唁的江城名流不少。
庄亦璇跪在昏暗的角落,昏黄的灯光似乎只拉长了她一个人的身影,她的背挺得笔直,却在无声地啜泣着。
袁媛就躺在不远处的那口棺材里,她的生母许童哭晕了过去,回房休息了,她的继父袁绍光此时就站在棺材旁,一脸悲痛实则满含恨意地盯着她。
一抬头,撞上那样犀利又怨毒的眼神,庄亦璇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清者自清,我没有做,不要怕。
人群中忽然一阵骚动,她的心头跳了跳,他来了。
霍庭筠姗姗来迟,车子刚到袁家大门前时,袁绍光便亲自迎了出去。
那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焦点,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冷峻,刚进门,一大群人便簇拥了上去,皆想要同这个天之骄子攀谈,仿佛这并不是一场葬礼,而是一场争名逐利的商业晚宴。
他面上带着笑意,心爱的女人就躺在那,也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悲伤气息,依旧游刃有余的在这群名流中谈吐自如。
片刻后,他越过人群。庄亦璇原本失神的眸子开始聚焦,看着他那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一步一步的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的心中无声一凛,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霍庭筠很快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声的压迫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久久未语。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轻唤了声:“庭筠哥哥,你来了。”
霍庭筠高大的身影亦被灯光拉长了,站在她面前,一大片阴影遮盖下来,她只隐约看得到他紧抿着的薄唇,眸底漆黑一片。
他还是不说话,庄亦璇的冷汗浸上了后背,一阵微风吹过,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一定不屑于同她这个‘杀人犯’再多说半句话吧?
暗自苦笑一声,她缓缓的把头垂了下去。
那天,霍庭筠始终没有同她说过半句话,深深的看了她几眼后,便抬脚欲往灵堂中心走去。
才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了女孩有些沙哑的嗓音,平静又哀绝:“我没有做。”
你怎么就是不信我?我没有做。
霍庭筠的步子一顿,眉眼动了动,眸中复杂的颜色一闪而过,但只是片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优雅的往灵堂走去,徒留给庄亦璇一个无情的背影。
“他还是不信……”她喃喃失神,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笔直的背脊微弯了下去。
在她怔忡间,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忽然冲了出来,年仅九岁的孩子竟然表现出了不小的力气,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拳打脚踢,无论怎么也比不上尤带稚音的恶语来得残忍。
“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姐姐,是你!死的怎么不是你……”
“啊……”
下一刻,她徒然惊醒,一身冷汗的坐起,大口喘着气。
她又梦见那一天了,袁媛出殡的那一天……
抹了一把冷汗,却忽然发现,入眼的地方冰冷陌生,光线昏暗。
她一顿心慌,她……现在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