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刘海中和阎阜贵在院里那么稳当,原来早就背地里给自家孩子活动好了关系。
据说农场的待遇比公社大队好得多,还给发崭新的绿军装,这算盘打得真精。
而他,还有何雨水、棒梗,这三个没门路没关系的,显然不在此列。
陆续又有几个农场和公社的人喊着名字,领走了各自的知青。
大家纷纷登上各自的交通工具,有拖拉机,也有骡车。
知青们隔着一段距离,互相挥手道别,前路茫茫,各自珍重。
最后,只剩下王亮、何雨水、棒梗,还有另外两个面生的知青。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汉子走了过来。
他约摸五十岁左右,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
汉子扫视了他们几眼,热情地招呼道:“兴隆镇公社蛤蟆塘大队的,跟我走。”
蛤蟆塘。
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吉利。
王亮他们跟着那汉子,来到了一辆牛车旁。
牛车破旧,车辕上还沾着泥巴和草屑。
拉车的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慢悠悠地甩着尾巴。
这跟刘光福他们乘坐的东方红拖拉机,简直是天壤之别。
何雨水看着眼前的牛车,再想到刚才刘光福他们兴奋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自己之前还傻乎乎地说要互相照顾。
结果人家早就找好了更好的去处,哪里用得着她照顾。
棒梗也黑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车板上,眼神阴郁。
他感觉自己被刘光福和阎解旷那两个“好大哥”给耍了。
虽然按辈分,那俩都是他叔叔辈的。
只有王亮,神色平静地上了牛车。
他打量着那个赶车的汉子。
汉子拿起鞭子,轻轻在牛屁股上抽了一下。
“驾!”
牛车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
王亮从兜里掏出一包崭新的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根递给赶车的汉子。
“大叔,抽根烟。怎么称呼您?”
汉子愣了一下,看了看王亮,又看了看那包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俺叫刘井权,是蛤蟆塘的村会计。”
刘井权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
那烟似乎打开了刘井权的话匣子。
他吧嗒抽了一口,看着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是第五批了。”
“算上你们五个,咱们蛤蟆塘大队,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二十六个城里娃。”
“日子嘛,肯定不如城里舒坦。”
“不过咱这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后面有大黑山,前面是蛤蟆河,饿是饿不死的。”
“野菜、蘑菇、江里的鱼虾,运气好还能套着兔子、狍子啥的,比纯种地的屯子,活泛不少。”
刘井权吐了个烟圈,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
“一年到头,真正忙活下地,也就那么三四个月。”
“剩下大半年,地里没活儿,你们爱咋咋地。”
“只要不偷鸡摸狗,不惹是生非,村里没人管你们闲事。”
听到这话,车上几个原本还愁眉苦脸的知青,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何雨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要是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读书了。
在她心里,一直期盼着哪天恢复高考,她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就连一直黑着脸的棒梗,嘴角似乎也不那么紧绷了。
一年只干三分之一的活?还能打猎摸鱼?听起来似乎……没那么糟。
王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刘井权的神色,在他话音稍落时,恰到好处地开口问道:“刘会计,那我们来了之后,村里具体咋安排?吃住这些……”
刘井权赞许地看了王亮一眼,这小子,看着就机灵。
“安排嘛,跟前面来的知青一样。”
“住的地方,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村东头腾出来的几间老房子,叫‘知青据点’,不要钱,就是条件差点,大通铺。”
“再一个,就是看村里哪家有空屋子,你们自己掏钱租。”
“至于干活挣工分,吃大锅饭,都跟社员一样,编进生产队,一视同仁。”
刘井权又瞥了王亮一眼。
这小子看着气色就好,身子骨也挺结实,不像其他几个,脸蜡黄蜡黄的,眼里也没啥神采。
而且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挺沉稳,对这乡下地方,好像还挺好奇,没一点不情愿的样子。
加上刚才那根烟,刘井权对王亮的态度,不自觉又热情了几分。
牛车又晃悠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尘土飞扬中,一个满是低矮土房的小村庄,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村口歪脖子老榆树下,已经站着几个村民,还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不同的年轻人,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到了,下车吧。”
刘井权吆喝了一声,将牛车停稳。
王亮他们跳下车,打量着这个即将生活的地方。
土坯墙,茅草顶,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味道。
“好了,先说住的事。”
刘井权拍了拍手上的灰。
“想住知青点的,现在就跟着老知青过去认认门。”
“想租房子的,跟我说,我带你们去找。”
“我租房子。”
王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开口。
他可不想去挤什么大通铺,更不想跟棒梗他们搅合在一起,这样他利用五谷丰登图才方便些
“我也租!”
棒梗紧跟着喊道,眼神还挑衅似的瞥了王亮一眼。
他才不去那破知青点呢!
何雨水和其他四位知青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默默低下了头。
租房子?一个月得多少钱?他们哪有那个闲钱。
刘井权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
他指了指那几个老知青。
“小李,你们几个,带他们去知青点安顿一下。”
然后转向王亮和棒梗。
“你们俩,跟我来。”
刘井权领着王亮和棒梗,一边往村里走,一边指点着。
“村里现在能腾出来租的房子,就两处。”
他指了指东边一片低矮的房屋。
“村东头那套,原来是老保管室,空了好几年了。”
“独门独院,后面还带了半亩菜地,你们城里娃要是勤快,种点菜够自己吃了。”
“就是租金贵点,一个月得五块钱。”
他又朝村子西边努了努嘴。
“还有一处,是村西头刘老七家的。”
“他家院子大,西边那间厢房空着往外租。”
“一个月两块钱。”
刘井权顿了顿,补充道。
“你要是跟他家处得好,帮衬着干点活,那房钱,老七兴许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