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小被灌输“家里穷、别惹事、要听话,咱家没有别人家有钱,要节约别浪费”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至少念技校之前一直循规蹈矩的在扮演爸妈眼中的“乖宝”,邻居口中的“好好”,原本我以为可以永远演下去,可初二最后一个暑假,父母的分道扬镳,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累赘,更像个笑话。

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他们领离婚证那天把我像垃圾一样拼命往对方那边推搡的画面。

“儿子跟你姓,是你老樊家的人,你带着天经地义!”

“他还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呢,为什么你不带走!”

“想你的美事去吧,他马上该结婚买房子,那么大负担我承受的起么?”

一句句刺耳剐心的话,让我至死难忘,或许他们早就忘了,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掌心里的宝。

最可悲的是,在分手以后,他们都很快建立起各自的家庭,我虽然被判给了父亲,但那个熟悉的家却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的屋子成了后妈带来女儿的闺房,我的衣物被随意打包塞进蛇皮口袋,就连我的洗脸毛巾都莫名其妙飞到了后妈那只宠物狗的窝里。

没人能想到,我被开除的技校,距离家里其实只有不到一站地,就连教导主任都一再强调不需要住校,可我爸却以必须培养独立能力的幌子给我硬推了出去。

呵呵!看着站在我面前暴跳如雷的父亲,我嘲讽的笑了。

“没特么脸是吧,你还笑!”

见我这幅模样,我爸更加恼火,挣脱开田强和老毕,就要解下来皮带。

“别拦他,让他打死我,早不想活了!活着真累!”

我爬坐起来,伸直自己的脖子怒嚎:“勒死我吧,求求你了!”

“你这个王八蛋!”

我爸被激怒了,直接一把将皮带套在我的脖子上。

“叔,杀人违法..”

“他可是你儿子啊,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老毕和田强吓坏了,赶忙再次扑上来拉架。

“家里到学校不到一站地,我被开除了,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刚知道的?一个礼拜回去一趟,你快四个礼拜没见过我了,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总埋怨我不懂事,可问过我为啥么?问过我为什么会被开除吗?从小到大我哪年不是前三名,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么?最后连个像样的高中都没考上?”

任由皮带紧紧的将我束住,我红着眼圈反问。

“什么?什么原因都是你强词夺理!”

我爸一愣。

“是,我是在强词夺理,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对过?一个礼拜你只给我八块钱生活费,最便宜的晚饭一顿要一块,更别提午饭和早饭,我找你要,你除了告诉我工作辛苦,挣钱不容易,让我理解,有过任何实质性的给予么?可我得活着啊,我得吃饭,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我捡同学丢掉的饮料瓶、废纸壳,他们嘲笑我,我不在乎,但他们不该拿尿淋,然后给我丢掉,我打他们难道有错么?”

感觉到他勒住我的皮带力度减轻一些,我继续说道:“如果说有错,就是我没他们会投胎,要么是校领导的子女,要么就是家里做买卖的有钱人,他们可以用钞票颠倒黑白,我不能,我这张烂嘴是摆设,说了也没人会听。”

“叔叔,樊龙退学的事情,我之前调查他的时候,也在侧方面做过调查,他打人固然不对,但确实是被欺负在先,这点我可以证明,您应该多去了解他的生活,多注重思想方面教育。”

田强用力拽开套在我脖颈上的皮带开口。

“是啊叔,龙哥不是坏人,反正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看他主动欺负人。”

老毕也附和着说道。

“就算..就算被开除的事不怪他,那这次把我叫到派出所呢?他如果没违法,你们通知我干嘛?再说我哪有时间了解他,我不得上班挣钱啊,一大家子张着嘴等我养活,我能把他伺候这么大容易么。”

我爸被说的有些底虚,但仍旧不服软。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在我身上的付出,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也有自己的想法,以前你对我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小学二年级时候,学校让我们用树叶做手工,寒冬腊月天,你背着我四处找叶子,可自从你和后妈结婚,她带来个妹妹,你再也没对我笑过,我知道我是累赘,是你想扔又扔不掉的麻烦。”

我抽吸两下鼻子,眼泪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下滚落。

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委屈也好、烦闷也罢,能解忧的终究还是我们自己。

这个道理,是我在第一年读技校时候就懂得,那天是我的生日,但没人记得,同样是那天,后妈家的妹妹说头疼,他们一家人买了块蛋糕大快朵颐,临推门前,我爸那句“快点吃,不然你哥就回来了”的话始终萦绕耳边。

“小龙,不是爸变了,而是..而是很多事情我也没办法..”

当我这句话说完,我爸的眼睛也出现一抹红丝,他低下脑袋沉声说道。

“爸,我不为难你,从小你和妈就教我家里穷、别惹事、要听话,我都记得,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再不会让你受制,我的事情也再和你无关,你走吧,我闯出来的祸,我自己担!哪怕是法律判我死刑,我也扛到底!”

我用手背使劲擦抹脸颊,可眼泪却根本不听使唤,刚刚擦掉很快又蔓延出来,说着话我匍匐在地上,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委屈也好,心疼也罢,我不想再如此继续下去!或许此刻的做法大逆不道又让人笑话,但我觉得这是最能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或许未来某一天回想起来我可能懊恼不已,但最起码现在我无怨无悔,我想跳出那个让我压抑至极的家,想要远离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爸。

只要能逃离,我情愿变成他口中的流氓、人渣。

“你他妈想干什么?不认我了是吧!老子现在就抽死你!”

我爸再次暴走,横着脸挥舞手中的皮带。

“强哥,如果你想今天我死在这大院里那就继续站着别动,如果你还想看我活,麻烦把我爸弄走,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赔一万也好、十万也罢,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向田强。

“叔叔要不您先回去吧,我还得再问樊龙一些案情的细节,我保证会帮你们调解,尽可能让双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田强立马拉着我爸往旁边推搡,同时朝老毕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把我带到不远处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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