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呜咽着点头,将方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她噗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夫人,侯爷根本就没把您当个正头娘子对待,您入侯府这一年来,若不是拿着沈家的嫁妆顶着,这侯府哪里还能这样的风光。”
“现在又来了个不知狗头嘴脸的救命恩人,这管家权您若是真的交出去了!那日后哪里还有您一席之地啊!”
“更何况您现在还有了身孕,不能让侯爷宿在房里!”
“求夫人三思啊!”
沈余音看着知画满脸是泪,胸口酸涩不已。
知画自小跟在她身边侍奉,虽做事没有旁的机灵,却着实是个忠心护主的。
前世余德章和李娇娇将她母女二人拖进后院,知画豁出一条命来恳求,磕头,最后却被一刀割喉而死。
所以,这重来一世,她并不想瞒着她。
更不会叫她护主而死。
“知画,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侯爷的。”
沈余音将知画搀扶起,轻声开口,知画却被这一声打的当场腿一软,直愣愣的跪在了沈余音面前。
“孩子...不是侯爷的?”
知画呆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珠子都僵住了。
“怎么可能呢?”她勉强想挤出个笑容来,却异常的难看,“夫人,您入侯府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娘家都未曾回去过一次,怎么可能呢...”
“您是骗知画的是不是?”
“只是生了侯爷带那狐媚子回侯府的气是不是?”
知画眼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自家小姐恪守妇道,虽说是出身商户,但在一众豪门贵妇中品德也是排得上号的。
断然不会做出与人苟且的事情来!
那如今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沈余音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知画的泪擦去,柔声道。
“知画,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蝶院的不是什么救命恩人,是当今圣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是我们大景的公主。”
“公主?!”
知画一声惊叫!随即慌乱的捂住嘴,不敢置信的和沈余音对视。
上京人人皆知,景帝这些年身子匮乏,极少宠幸妃子,皇后又无出,太子之位高悬。
如今,膝下只不过有一位生母为才人的皇子罢了。
景帝还和旁人不同,许是经历了九子夺嫡,见惯了手足凶残,早些年便对外宣称,若是得了公主,便叫公主招婿。
可奈何后宫妃子们不争气,这些年硬是没生出一个公主来。
坊间一直传闻,若是真等了出了个公主,景帝便要将皇位交给驸马。
知画浑身冰凉,鼻尖都渗出了点点冷汗,不敢再多想。
是啊,承恩侯府这一家子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
若是李娇娇真是个公主...那今日的休妻,交出管家权,便说得通了。
“夫人!难道这孩子是侯府要以你与外男暗胎珠结..所以寻了旁人...”知画哽咽着攥紧沈余音的手腕,剩下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了。
“是,也不是。”
沈余音拍了拍她的手,啜了口桌上的茶水,眉眼如刀。
“如今大景九千岁掌权,后宫妃子们个个勾心斗角,生怕谁肚子里爬出来个未来的公主。”
“咱们承恩侯府找回来个私生女,却奈何早就家门没落,不得圣宠,连进宫面圣都没机会。”
她嗤笑一声,缓缓眯眼,拼凑着前世的记忆。
“为了这大景的天下,余德章只能求到爱好女色的九千岁头上,将我献给九千岁得一张进宫赴宴的名帖,想借此机会让李娇娇认祖归宗。”
“可谁人不知,九千岁不单单亵玩美人,还将美人赏给身边的侍卫...”
知画听到这儿,瞳孔骤然缩紧,嘴皮子发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余音垂头抚摸着小腹,笑的却格外的温婉。
“我的好夫君,怕是害怕认祖归宗后,景帝剥削了九千岁的权利,惹的那位爷不快,甚至还隐瞒了我侯府主母的身份,等着后手给九千岁施压呢。”
“天爷开眼,叫我从旁人口中知道这事来。”
“所以你说,知画,这侯府的管家权我要还是不要?这孩子我是留还是不留?”
知画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提起刀将余德章和侯府众人给千刀万剐还好。
她的小姐...沈家的嫡女...
竟叫人这般的折辱!
沈余音没说话,只垂眸看着知画。
重生一世,她深知心软必然复仇不了,如若知画知晓了内情还只劝着她早日和离,或者打掉腹中胎儿,她便将她早日嫁出去,过安稳的日子。
也算是还了前世的护主之恩。
她接下来的一步步,都是踩在刀尖上起舞,容不得半点...
“夫人,知画没念过书,不知道旁的什么大道理。”
知画重重的磕了个头,发出一声咚的声响,在屋中分外的沉重。
她瘦弱的身子颤抖,从唇缝中挤出丝丝的恨意。
“但知画只认您一个主子,主子受了委屈,那婢子便豁出一条命来,都要护着主子。”
“侯府敢这么待您,那主子就该将这侯府搅合的天翻地覆,叫他们都下那十八层炼狱去。”
“知画今晚后,便当个哑巴,聋子,只一心听主子的话,旁的再不多问。”
“只求夫人日后和小少爷,身体康健,一世顺遂。”
沈余音眼眶微湿,沉默了半晌后,亲自将知画搀扶起来,“好知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刚想再说,院外传来人叫唤:“大奶奶,明日侯府贵客来访,老夫人说您身子不爽利,便在院子里呆着便是,别惊扰了贵客。”
“至于那管家对牌,等明日贵客走了,侯爷亲自来取。”
话音刚落,知画便起身开了门,她咬牙对着门口指桑骂槐。
“若是我们家老爷知晓小姐在这侯府吃了这么大的委屈,连身子不爽利都要交出管家对牌,主母见贵客都见不得,便是告到大理寺去,都要求一个公道!”
“哟,那便告去看看,看看你一届商户女,容不得外人,旁人如何谈论你们沈家门第!”外面那婆子也不甘示弱,阴阳怪气的怼道,“我瞧啊,您就好生在院里呆着吧。”
“你!”
没等知画再回怼,那婆子便扭着身子回禀老夫人去了。
等人一走,知画忙紧着步子搀扶着沈余音坐下,勉强笑着擦干眼泪:“小姐,您快坐着,也不知道刚才我那恶声会不会吓到小少爷。”
她虽说没多聪明,但刚才也揣摩出沈余音的意思,扮相上场将这出管家权的戏给唱下去。
“这侯府一群烂糟的亏空,交出去倒也是个好事,知画本就是个心里压不住火的,要是方才不演那么一出,只怕那老妖精又多虑了几分,不要这管家权了,让小姐您补这亏空呢。”
“聪明。”
沈余音点了点她的鼻尖,知画倒是比她想的接受的快的多,她视线落在桌上分出来的香水上,笑道。
“明日你去找李郎中把魅药取来,掺在香水里,赏给咱们侯府的救命恩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