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脏乱破的小院子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皮包骨头的小孩子在一个长相阴险的中年男子前面排着队。

他们怀里都抱了个破碗,有的装了些铜板,有的放了些一看就贵的物件。

这是“师父”在检查他们今天的“收获”,每合格一个,就被“师兄”带去吃饭,不合格的,则站在旁边等着挨训。

队伍末尾,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她虽然灰头土脸,穿得破破烂烂,但未长开的五官依然能看出精致,眼角一颗小红痣藏在睫毛下,像是倔强开出的小花。

小姑娘眉头皱得死死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紧紧抱着破碗的手背上还有没结痂的血痕。

乐儿刚做了个恐怖的梦,梦里,前面那个教他们讨钱、偷钱的“师父”,正因为她今天的“收成”不好而火冒三丈,最后要打断她的一条腿,好让她看上去更可怜。

乐儿再仔细检查了一下碗里今天讨到的三个铜板,虽然少却也松了口气。

自己刚来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有人偷拿了她碗里的钱;师父检查“功课”时,发现她的碗是空的,不仅打了她一顿,还让她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

刚刚的梦好逼真好吓人,左腿好像真断了一样。

她以前见过有断了腿的“师兄”,他们是一点点爬着走的,好可怜,她才不要在地上爬。

乐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别怕,挨打的时候让棍子落到屁屁上,因为屁屁上的肉肉多,打到别的地方会更疼;千万不要哭,因为越哭,挨的打就越狠。

她吸了吸鼻子,偷偷抬起一只小手,在自己歪到脑后的小揪揪上拍了拍。

明明是带着哭腔的软糯声音,偏偏故作一副老成姿态:

“乐儿不哭,爹爹在呢。”

爹爹在呢……爹爹……爹爹在哪儿呢,爹爹说乐儿不是他的孩子,他不要乐儿了,所以乐儿才会被“师父”带回来。

她赌气一般倔强地揉着眼睛:“乐儿不哭、乐儿、乐儿自己在呢。”

结果再睁开眼,就发现队伍已经只剩她了。

“师父”脸上挂着笑,一看见她的碗,眉头就皱到一起去了。吓得乐儿打了个哆嗦。

他捻起那三个铜板,眼神似刀,粗哑的声音响起:“又才这么几个?”

“嗯……对不起,师父。”乐儿怯生生地偷看他,控制不住地咽口水,在为马上逃不掉的一顿打做准备。

从下往上看,“师父”好高啊,爹爹说的故事里吓人的钟馗一定就长“师父”这样吧?

他当即翻脸,一脚就把乐儿踢翻在地,“啧,偷也不会,讨讨不着,是请你来当祖宗的?”

旁边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少年讨好似地凑过来,“看来是还不够可怜,不如打断她的一条腿,只别伤了脸,不耽误将来的身价。”

被踢倒的乐儿原本忍着痛不敢吭声,此时震惊地抬头。

他说什么?!他怎么说了和刚刚梦里一样的话?

她瞬间吓得眼泪直流,即使这样也不敢哭出声来,第一反应就是学着之前别的孩子的动作,跪在地上。

小小的她双眼含泪,乞求地仰望着面前的人,不敢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更好地表达,只能双手合十无助地晃个不停。

“求求师父……乐儿不要断腿,乐儿以后一定、一定会讨更多的钱的……”

她只能不断的用肯定词来表达自己知道错了。

男人却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孩子,忽然声音放得很温柔地喊了一声:“乖乐儿。”

乐儿小身子一抖,视线都被泪模糊得看不清,她生怕错过师父收回打断她腿的话,急忙用力地闭了闭眼,结果下一秒她眼中爆发出无限的惊恐和绝望。

因为她竟然看见了师父头顶上清晰无比的飘着一句话——

【我角(确)实亥(该)打断她的一条月(腿)。】

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从爹爹开始教她认字起,她就时不时能看到某些人头顶上突然冒出一句话。

她刚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人人都能看见,还问爹爹有些字是什么意思,爹爹听了还夸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后来她发现,别人都看不见这些字。

而每次这句话冒出来后,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一定会做出这句话里表达出来的意思。

她愣愣地看着此时男人头顶上冒出来的字。

虽然有些字她还没学,但她能猜到,梦要成真了!她的腿是真的要被打断了!

不!她才不要!

乐儿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小小的身子迸发出最大的力量,却被那个像猴子的人一把抓住,提溜了起来。

她在空中四肢拼命地挣扎。

“想跑?”师父冷笑一声,“棍子拿来!”

一根有男人小臂粗细的木棍被他握在了手里,猴子笑嘻嘻地将乐儿的一条腿扯直。

她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像是林中失去母雀的小雀的悲鸣;像是悬在峭壁的小兽绝望的哀嚎。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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