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腾的一下站起身!

两岸相差三百步,也就是差不多一里路,不算远。

所以他虽然看不到此战的具体细节,但是到底还是能看到一个大概。

他一直在欣赏对面那位名为朱良,好像是是叫朱良来着?这位小将的表演。

他亲眼看到那小将搭弓射箭,不停以三星连珠杀人,直至弓弦断裂。

他亲眼看到那小将抄着刀,在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最后逼到绝境,竟然又施展出一门强绝的刀法。

他问过军中的高手,此刀法乃是少林绝学双刀十八滚,为少林不传之秘,这少年,莫不是来自少林的高手?

而后,熊通出手,遥遥问候,那小将身边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他都看在眼里。

这少年还有一些其他的特质,让这些人,甘愿为他赴死?

多好的少年郎啊,他都生起了不少爱才之心。

要是刚刚没有试图隔河射朕,或许,朕真能给你生路。

可惜,你犯了这种错,就该死,但李自成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可惜情绪在心中萦绕。

怀着这种情绪,李自成想看看这少年郎是怎么死的。

不得不说,能让一位皇帝亲眼看你如何死,也足以自傲了。

李自成如是想。

但是很快,他的情绪就再度发生变化。

这少年,似乎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坚持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倒下?

这就算了,他竟然取出一把弓来?

难不成这种情况下,这少年还想要引弓射箭吗?可意义呢?意义是什么,临死之前,再多找几个人垫背?

然后李自成就看着这一箭射出。

然后对面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熊通,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他脑海突然回忆起,刚刚熊通的话语:

“本将身着全甲!内穿前两日周总镇赐予的金丝软甲,来,本将就站在这,将我射死!”

身着全甲,里面还有金丝软甲?这种防御,也能被人杀死?

这是何等箭术?

他觉得无比惊诧,甚至惊诧到一瞬间从銮驾上蹦了起来。

“郝摇旗,你看清楚这一箭了吗?”李自成肃然问道。

郝摇旗是高手,所以他看得更清楚,更仔细!甚至看到了整个细节!

而正是因为看到整个细节,他才觉得惊叹,这少年的箭术,已经完全算是登堂入室了!

三星连珠已经很艰难了,三星连珠射向一处,那更是恐怖!

连续三箭,一箭破一箭筈!三支箭就像花一样,在熊通的胸口绽放,实在是让人觉得惊异。

这少年,到底是哪来的?

习武之人,夏练三伏,东练三九,他从六岁开始习武,每日苦修不辍,才有了今日的武艺。

这少年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就算从娘胎里面开始练,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水准啊?

莫非真是哪个武林门派的天才?

“看清楚了,陛下。”郝摇旗回答道。

李自成再问道:“如何?”

“精彩绝伦。”郝摇旗不是个读书人,但是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军师牛金星曾说过的一个词。

李自成顿了很久,他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但最后,还是将这个念头斩灭。

此人挑战大顺之威严,万万不能让他再活下去。

“李过可当吗?”

郝摇旗摇了摇头,说道:“如再有此等一箭,毫侯挡不住。”

李自成心中浮现出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早知道这河畔有如此雄才,就直接礼贤下士,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了。

……

而在对岸,李过看着熊通坠地的身影,心里顿时生出极大的恐惧。

鱼鳞甲和金丝软甲一起,还是被朱良强杀了。

那他躲在万军从中当缩头乌龟,又是真的安全吗?

想到这,他顿时生出恐惧,熊通已经死了,他呢?

甚至是他手底下的这些士卒,伴随着这一箭的落幕,精气神也变得异常委顿,几乎丧失了战斗的欲望。

他们开始怀疑,这个人,真的是他们能够杀死的吗?

而反观朱良身边那三十多人,却个个气势如虹!

王长贵搂着朱良,满脸崇拜的赞叹道:“阿良,你是我的神!”

朱良脸上带着苦笑,这一箭,已经抽调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如今要不是这一股子意志强撑,再加上王长贵搀扶,他说不定已经倒地不起了。

但此刻,他绝不能倒地不起。

一旦倒地,这些被吓住了的人,就会瞬间失去畏惧情绪,冲上来给他给痛快。

不能露怯。

他再度弯腰,再捡起三支箭羽,无尽的疲惫、渗血的伤口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都在试图摧毁他的意志。

但朱良表面上,依旧淡定。

他将箭羽搭在弦上,对着远处的李过。

快开口求饶,再不求饶,我就要求饶了,朱良如是想。

李过心中无比惶恐,见识过这一箭之后,他知道这一箭具备着怎样卓绝的力量。

“朱良!吾乃大顺朝廷钦封的侯爵,你敢杀我?”李过试图恫吓。

“给你一个机会,让所有人退后三百步,我不杀你。”朱良说道。

“所有人!后退三百步!”李过从善如流。

他不想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哪怕回去被陛下责罚,他也无所谓!

而且他已经占领了滩涂,已经奋勇杀敌了不是吗?

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而且退后三百步又如何?朱良能逃走吗,到时候率领大军继续掩杀,那三十几人,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他有无数种理由说服自己做出选择。

熊通已经死了,所以他手底下的两百骑兵,七百步卒,自然就归李过节制。

听到李过下令,他们也忙不迭的往后面退了三百步。

因为他们本身,也非常畏惧。

谁知道那一箭,会落在谁的身上?

现在看来,的最有可能落在毫侯李过的身上,但是谁又说得准呢。

要是一个行为激怒了这少年英雄,那岂不是悔之晚矣。

很快,这位滩涂附近,就只剩下了三十几人。

王长贵笑道:“阿良,一语退敌三百步,而且这人还是毫侯李过,要是活下去,你就能扬名了!”

朱良点了点头,勉力说道:“那就争取活下去。”

他想起婉儿的身影,接着说道:“我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让兄弟们有序撤退。”

王长贵点头,便指挥着兄弟们,朝着北方缓缓移动。

“李过,你可以试着冲杀我,且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李过看着朱良手中的弓箭,看着朱良颤抖的手,心中心思百转。

但想了半天,还是颓然一叹,没有下令。

他不敢赌。

他或许射不出那一箭,但是如果射得出呢?

让本侯不再受到弓箭的威胁,再让人追上去,杀了他们。

就是这个决定,让毫侯李过,后悔了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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