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告了礼后便坐到床边,拉过唐瑄的手,探查了一下脉搏。
“脉虚,但还算平缓,理应没大问题,调理休养便好,只是还没醒……”
“对,对,我们少爷都已经昏迷几天了,前几日还发着高热,大夫说,再烧下去,人便是醒了也会烧坏脑子的。我们少爷的命啊,实在太苦了。”
一家子戏精,这小王八,姓往,行八,人倒还算机灵。
太医“咦……”了一声,继而有些困惑的又“噢……”了一声,故弄玄机。
“将伤口与我瞧瞧。”
“啊,这……这……”
小王八有些踌躇,看向唐夫人。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楚六开了口,道。
“让我来吧。”
“不可啊殿下,我儿那伤口丑陋可怖,只怕会惊到殿下,污了殿下的眼啊。”
唐夫人阻拦道。
让楚六看,那还不得分分钟被看出问题来?
唐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了一阵,几乎是控制不住的。
“我不在乎,唐夫人或许不知,令公子是为了护我,才与沐家那小侯爷起了冲突,我这心里,深感愧疚。”
呸,双面人,面上装的跟什么似的,内里都是黑的,心里装的都是豺狼,你不将我生吞活剥了我便要谢天谢地了。
唐瑄心里诽腹。
“啊,这……”
“皇兄与与那些人,寻常便爱与我玩闹。”
什么玩闹,是单方面的欺负你啊傻孩子。
不知深浅的唐母,立即被眼前这个可怜瘦弱的小皇子给心疼到了。
娘啊,同情豺狼便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啊。
言语间,楚毓笙已经掀开了锦被,魔抓伸向了他的衣襟。
“我听说,是伤在了胸口,可对?”
“啊……对是对……可是,殿下……哎哟……”
唐夫人还没说完,楚毓笙那细长如冰的手指轻轻一挑,便挑开了唐瑄的衣襟,露出那裹着纱布的胸膛,也不难看出胸口被鲜血染的微红的一片。
“当真受伤了啊……”
楚六低声说道。
“卑职亲眼所见。”
这是做不得假的。
“我这就拆开叫太医好好处理伤口一番。”
说着,他便伸手去拆卸纱布,手上动作竟是出奇的温柔,但闭着眼睛的唐瑄心里却更是一阵对未知的恐惧。
因为看不见,只能凭感知,只能凭猜测。
再加上以他对楚毓笙的了解,不免更为惶恐,随时做好被他再补一刀的准备。
很快,他胸口那道伤口便暴露在众人眼前,将养了几天,已然好许多,虽然还没结痂愈合,但也不似起初那般皮肉外翻,鲜血直流时的可怖了。
“这恢复的,不是挺好嘛……”
楚毓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但却叫躺着装死的唐瑄心里泛寒。
这么好看的伤,不添点红,实在是可惜了。
楚毓笙伸出手,轻轻的摁在那伤口上,还未使力,但一直提着心的唐瑄便已然感觉到了疼。
下一刻,楚毓笙忽然五指成爪,猛的一个用力,疼的唐瑄差点惊叫出声,冷汗直流,差一点就装不下去了。
紧咬着牙关,脸部的肌肉都跟着颤抖着,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只要我不睁眼,我就能继续装死。
“哎呀,失手……”
失你妹的手!分明就已经看出了,还要下此重手,搅屎棍!
楚毓笙说着,拿过一方白帕,轻轻擦拭了指尖血迹,对太医道。
“还劳烦您为唐小公子医治,伤口得好好处理,可不能像那些江湖方士,随便处理包扎,瞧,轻轻一碰就崩裂开了。”
轻轻你妹,你自己手劲多大,自己心里没数?
唐瑄内心小人哭唧唧。
罗良还欲上前,被楚毓笙拉了住。
“回禀父皇去吧。”
“可……他……”
“没醒呢,难不成要将他以这幅模样抬进宫去面圣?”
“叨扰了。”
罗良对唐夫人抱拳道。
果然,这两人探病是假,查探虚实才是真。
沐侯夫人被罚禁足府邸,这算什么惩罚?但凶手一日未揪出,唐瑄一日就不能完全洗刷冤屈,那唐家也就没理由去人家门上闹。
两人退出府门,罗良欲言又止,看向身侧藏拙的楚毓笙。
“殿下,他当真还昏迷?”
“醒了。”
楚毓笙抖了抖衣袖,将双手拢在一处,他那双本该纤细的手布满红肿冻疮,没有暖炉护手,便只能揣在一处,互相取暖。
罗良对他的态度有几分恭敬,这是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在人前,两人几乎也没有交集,哪怕偶然遇到,最多也只是点头而过。
“那您为何不拆穿他?”
“那有什么意思。”
楚毓笙嘴角勾起几分浅浅笑意,长睫微垂,遮掩住眸中几分笑意。
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了,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可别那么快就死了,那他的日子,会少了很多乐趣。
“走了?真走了?”
唐瑄捂着重新被包扎好了的胸口坐了起来,脸色比之上午更差了几分。
“这六皇子下手也太重了,我可怜的儿啊……”
唐夫人心疼极了,这宫里来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坏。
“不如我让人送你去江南,你二姐家避一避,反正你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对外就说你死了。”
“娘,沐小侯爷又不是我毒害的,我这一走,倒真合了那些人的意,屎盆子扣我头上,我这辈子都得像是过街老鼠一样的躲躲藏藏,不能以真名示人,更不能与父母兄弟相见,若有朝一日被发现,那又是一个欺君之罪,我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的。”
唐瑄冷静的对自己关心则乱的母亲说道。
那些朝堂上的斗争以及腌趱手段,他是不太想让母亲知道的,她这一生就该是被呵护着的,出嫁前有父亲护着,出嫁后有夫君护着,如今,他这做儿子的,也该好好护着母亲才是。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嘛……要不然去西北,天高皇帝远的,又是与邻国的交界处,不行还能逃去燕国。”
“娘,没那么严重,您别担心了,我自有法子证明自己清白,更不会让唐家受到牵连的。”
“你这傻孩子,娘是担心被牵连吗?娘是心疼你啊,那个六皇子,下手这么重,大皇子又想要你的命,给沐家一个交代,那些个豺狼虎豹,个个都想要我儿的命啊。”
“没那么严重的娘,你看,方才六皇子不就没发现我其实已经醒了吗?”
“他当真是没发现吗?”
她看可不见得,就算六皇子没发现,以罗良多年办案的经验和手段,不应该没发现唐瑄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