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已经送回去了。”

沐执瑾坐在那里,盯着知默,淡漠地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是他了?”

霎时,知默抬起头,眸子扩大又缩小,“大……大人?”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在山东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知默低头:“……属下惊讶了的。”

“你惊讶的是神秘人是苏渊,而我惊讶的是苏渊会走路。”

沐执瑾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知默也没有遭受过,一般情况下,都是大牢里面的犯人才会被这样逼问。

“……”

“什么时候知道的?”

“您被二皇子灌酒那次,苏大人恰好经过,让孤影上前将您扶了下来,用自己的马车带回苏家,苏家大门一关上,他就不装了,亲自抱着您下了马车。”

沐执瑾微微叹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在你面前突然不装了?”

知默遽然呆住,不解地眨着眼。

只听沐执瑾在头顶说:“因为他要把你变成和他一条船上的人,将来若是我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你或许会因着往日他‘坦诚相见’的恩情,帮他几分。这些日子,心里一直都在想着那件事情,对吧?”

被说中了全部的心事,知默自知愧对沐执瑾的信任,无言低着头,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处罚。

没想到,她等到的是沐执瑾带着温柔的双手,被扶了起来。

知默盯着通红的眼眶,不可置信的问:“大人,您……”

“往后离那个老狐狸远点吧,你和他玩还嫩了点。”

“……是,知默知道了。”

修养了一日后,沐执瑾就不要命地撑着病躯到了大理寺,在她看来,这个案子的确比自己的命重要。

普天之下,不管哪个地方的大牢肯定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大理寺的也不例外,因为这里关押的都是至关重要的烦人,所以甚至更过分一些。

不知从那个角落渗了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念经一般,在静默的牢房中不断回响。昏暗的审讯间里,只有一个书册大小的小窗户还透着自由,从一块四四方方的框里,光线被吝啬地扔了进来,一条条光束照得空中飘舞的飞尘无处遁形。

犯人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很显然已经被审问过很多遍了,这些伤痕或许没有深入骨子,但即便只是留在皮肉上,也会如梦魇般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小窗子的阳光正在照在脸上,那样温暖,那样刺眼,刺得人睁不开眼,只能听得到主审那严厉地、如噩梦般的审问:“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很多嘴硬的犯人进这里不超过三天都会坦白,这人虽然是个读书的,但从进来到现在,一句囫囵话都没有说过。

吱呀——生锈的门被推开,似乎有什么人走进来了,但犯人什么都看不见,只主审叫了一句:“沐大人。”

紧接着,那扇如照妖镜般的小窗子被关上,光线被阻隔后,眼前还是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清。等视线慢慢恢复之后,他才看到——面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盏随时都要死掉的油灯,油灯照亮了坐在后面那人,是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女人,肩上还披着披风,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是不是还抽着鼻子,应当是着凉了。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见到她,应该都会有一种感觉:她好像虚弱得下一刻就会死在牢里。

特别是手臂还被吊在脖子上,搭配上冷若冰霜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笑。

“可笑吗?”那女人突然说:“这伤可是因为抓你才遭的。”

犯人重新低下头,似乎要将装死策略贯彻到底。

沐执瑾翻看着卷宗,念着:“张华顺,现年五十一,籍贯儋州,和妻子成亲三十二年,育有一子一女,现居住城西凹子庄,是你没错吧?”

张华顺依旧低着头,一滴冷汗从鼻尖低落下来,正好落在他大腿上最深的一道鞭痕里,蛰得他大腿肌肉轻微抖动了一下,除了这么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几乎不见他任何反应。

主审摸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大人,别看是个读书的,身子文文弱弱,倒真是个硬骨头,打从进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说过,七大人也问不出什么,昨晚才回家休息,换属下来审,也是什么都不说。”

“恩,那放了吧。”

主审:“什么?”

知默不耐道:“大人让你放就放,哪来这么多废话。”

“哦,是是是!”主审心里疑问满天飞,手上却忙不迭地招呼着狱卒过来将遍体鳞伤的张华顺放了下来。

张华顺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沐执瑾,黑暗中一双深邃的眸子却透着诡异的光亮。

“走吧。”沐执瑾安然坐着,把玩着手里的汤婆子,还和知默讨论着这家卖的汤婆子保温时间没上次那家长,要么就是今天吃什么。

一刻钟的时间里,她嘴没有停过,但是目光却一下都没有看过张华顺,一次也没有。

“呀?”突然,沐执瑾看着坐在地上不动的张华顺,很是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没有?”

张华顺:“……”

“是不是走不动了?老严!”沐执瑾一声令下,主审连忙弯着腰上前,讪讪道:“大人,我没有用劲啊……”

“你不是说人家读书人身子弱吗?快点带出去,到街上选一家好药铺送过去,医药费从咱们大理寺公禄里面扣。”

严国不懂,但还是下意识听了沐执瑾的话,拉着人就准备往外面走。

原本像个尸体一样不做任何反抗的张华顺被拉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力气之大让严国一个久经“刑场”的老将都差点桎梏不住。

“来人来人!他要疯了!”

“别管他!”沐执瑾突然站起来,走到身边说:“看来还是有力气,让他走吧。”

张华顺又不动了,抬头看着沐执瑾,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沐执瑾弯下腰,双手捏住他粘满血痂和汗渍的下巴,哂笑到:“其实你根本不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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