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知默一字一句说出口，苏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落下来了些。
他抬头看着楼上，最后扭头对旁边的孤影，孤影略微一点头，略过知默往楼上去。
知默这一颗心这才掉了下来，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平日里看起来最轻浮的苏大人，可能恰恰是最有风度的那个……
不一会，楼上传来了楚子衍的一声怒吼：“苏渊！”
紧接着，孤影抱着沐执瑾下楼，楚子衍跟随而下。
苏渊看到，沐执瑾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脸色通红，领口有些凌乱，而楚子衍看着还好好的，只是有点微醺，这一副场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知默红着眼眶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沐执瑾身上，紧跟着孤影把人送上了苏渊的马车。
楚子衍看到嘴边的鸭子就要废了，不由得怒火中烧，指着苏渊低吼：“苏渊！你当你是谁？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殿下做的事情，真的是好事吗？”
苏渊一句反问，竟把楚子衍憋得无言以对，只听他继续说：“殿下可以下定决心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沐大人这样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可曾想过后果吗？比起‘凑合’，她绝对会选择‘玉石俱焚’。”
楚子衍身体猛地顿住，孤影趁这时一把将知默拎上马车，命令马夫回去。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长街尽头。
今日这“好事”被苏渊坏了，楚子衍紧紧攥着拳头，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可最终只是徒劳，脸色黑压压地走了。
到了苏府，门已关上，苏渊竟然直接从马车里自己走下来了！
“你你你你！你这……”知默指着苏渊的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他他他他竟然站起来了！！
他竟然可以站起来？！
苏渊轻轻伸出手指，竖在自己嘴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告诉任何人，就当是我今日就救了你家小姐的谢礼。”
知默是个聪明人，闻言连忙捂住嘴，点头如捣蒜，拼命眨眼，用眼神示意自己绝对会保守秘密。
苏渊弯下腰进马车里，拉过沐执瑾的胳膊，将身体软趴趴，像跟面条似的她抱在怀里，毫不费力地往前走。
尽管刚刚已经看到了，可现在再一次亲眼见苏渊走路，还抱着个大活人步下生风，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刚想跟过去，就被孤影伸胳膊拦住，“知默姑娘，给公子一点时间。”
“什么？”知默瞬间警惕了起来，伸手指着自己鼻子说：“不让我过去吗？”
“只是一小会而已，公子的为人，你尽可以放心。”孤影略微一顿，随后画风一转，说：“况且，你不是也让人盯着公子的吗？这点还能不知道？”
“哪……哪有！”
知默被猜中了心事，脸色一红，连忙扭过脸去，在心里和沐执瑾道歉：对不起小姐，暂时把你卖了！苏公子是好人呐！
另一边，苏渊将沐执瑾抱到了客房，轻轻放到床上。
瘦弱的身体即便是放到床上陈着，也是小小的一团，因为醉酒导致的头痛让她的眉头时时刻刻皱起。
苏渊伸手，想要将她的眉心抚平，可指尖还未触碰到她的脸，就停在了空中，过了好大一晌，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落到她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动作温柔到像安慰受惊的猫儿。
突然，一只手举起，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苏渊的手。
是沐执瑾！
刹那间，苏渊的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许多想法，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让沐执瑾抓着手，看她一点点睁开醉意迷离的双眼。
沐执瑾沙哑着嗓子问：“你在干什么？”
“你现在醉着吗？”苏渊不答反问。
沐执瑾：“……醉了。”
其实沐执瑾都知道，知道自己如何被救出来，中间太难受睡过去，再次清醒过来，就感受到苏渊的手摸在自己头顶上。
那么温柔，恰如他骨子里的深情。
不知怎么的，沐执瑾想到了前世自己出嫁那一天，风光无限，全城瞩目，好像只有苏家人没来。那个时候，是不是苏家人都知道苏渊喜欢沐执瑾这个人？而那天，他是不是听着外面的锣鼓震天响，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喝成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实在是好奇，可她没法问。
那炙热的，痛苦的，无比清晰的记忆，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想，直到刚刚这一刻，沐执瑾才确定苏渊可能也喜欢自己，但也仅仅只是“喜欢”了。
未经历过那些痛苦，“喜欢”又怎么会淬炼成那么深入骨髓的爱呢？
“……但是我舍不得醉过去。”沐执瑾闭上眼，松开手说：“我应该醉的太狠，竟然觉得苏大人你……”
听着沐执瑾用呓语的音调哼着“舍不得”，苏渊的眸光也温柔到要滴出水，清隽温雅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一丝笑容，这和他以往的任何一种笑都不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就只是被此刻的氛围传感，下意识笑了而已。
苏渊问：“为什么舍不得醉？”
沐执瑾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再然后，呼吸平稳，眉头平缓，彻底昏睡过去了。
苏渊将她最后三个字放在嘴边仔细琢磨了很多遍，最后轻轻抿起嘴唇，替她掖好被子，走了出去。
孤影早就等着，见他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光是二殿下，太子殿下也会不开心的。”
苏渊抬头看着太阳，伸手挡住，让阳光从指缝中投出来一些，投到身后的房门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手掌形状的阴影。
他看了好大一会，才说：“她现在还不懂如何捍卫自己的位置，既然在宫宴上写下了那首诗，那就安安心心当忠臣，清清白白的忠臣，不和朝中任何一股肮脏的实力周旋。”
孤影几乎是立刻就问：“也包括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