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向晚,忘川河畔,凌笑端着清汤寡油的面条,坐自家阴宅门槛上,看着对岸奈何桥上拘来的新魂。

那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夹着新魂很快就飘下了奈何桥。

凌笑其实也挺想干他们,那活儿的,公务员,薪资高,待遇好。

可惜,黑白无常这种职位,不收女的。

她收回眼,准备喝汤,轻轻吹了一口浮在上面的油花。

只见稳如泰山的碗,被人一脚给踹飞了,碗啪嗒连汤带碎面条地碎了一地。

凌笑手还维持着抬碗的姿势,嘴巴张得可以容下鸡蛋。

衣摆拂动,一阵香气扑鼻,一个身穿蓝衣,内衬雪白的男人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她蒙圈望向来人——北帝魔王,也称北太帝君。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俊俏出众,肤如白霜,薄唇上有一抹嫣红,高挺的鼻梁,潋滟的桃花眼,宛若一朵沉寂盛开的夜莲。男人五官凑在一起,漂亮又英气,实在是惊为天人。

望着她的眼神三分惊喜,七分阴冷,神情又复杂得异常。

但那双眼,简直就是一口幽邃的深井,散发着甘甜之气的就要把人往里头去。

凌笑浑然不觉,只是惊恐,错愕,震惊地看着地上碎掉的碗,又抬眼看着他,抖着唇,哆哆嗦嗦地道:“赔赔赔钱钱。”

“赔钱是不可能的。”元殷笑如春花,薄唇轻启:“你这死鬼,我找了你好久。”

死鬼,凌笑还蒙着圈。

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她?

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还是他们曾经一夜七次了?

两人目光交接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刚进来的大群阴兵都忍不住唏嘘。

惹上咱帝君,这女鬼要完犊子了。

凌笑在漫长的记忆回溯之中,捕捉到了这张面孔。

她半个月前,同北太帝君在一处鬼怪毕集的茶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凌笑那时正要出去呢,而他一进来就向她搭话,也由此,两人顺带结了点小仇。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此处厕所何在”

“左转,右拐,直走,推门,脱裤子。”

“好的,谢谢。”

“客气。”

两分钟后,凌笑被折回的北太帝君元殷,打成了猪头。

估计着是哪个阳界下来的吃货,饥不择食地把厕所给吞了。

那时,凌笑不认识那位,这一顿胖揍还了得,于是她把鬼生艰辛被打的怨气全盘撒在北太帝君身上了。

两人打起来了。

你一拳我一捶的,噼里啪啦地抓头发、扯衣服、互相挠脸。

这俩真的是打得极其精彩,那天围观的众鬼都拍手叫好,叹为观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正室打小三呢。

也就是当日,她便被其吊在酆都高大气派的城楼上示众,胸前还挂着一块粗制滥造透露着难堪的牌牌:

此鬼,冒犯忘川,罪不可赦。

字大大小小,还歪歪扭扭的。

凌笑脸上青一处红一块的,表情依旧是不服输的桀骜,眼眸之中透露着对过往之人异样目光的蔑视。

被连吊了三天三夜的她,第一天就服软了,哭爹喊娘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砸在了鬼差头上。

被折磨三天的鬼差无比动容,把她放了下来。

因为那一件小事,两个毫不相干身份悬殊的人结下了仇。

而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消气是吗?!

柳遇直呼小气。

帝君大怒,抬手一扯,把她拎了起来。

凌笑又被抓了,这次没吊,直接关进了十八层的地狱,那里同关的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疯疯癫癫的男鬼,从她进去后他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畏畏缩缩曲在角落里。

大概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雪上加霜重重打击下,凌笑百无聊赖地挪过去同他搭话:“旁友来此间多久了,因犯何事被押?”

闻言,那男鬼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沾了些零零碎碎的发丝,凌笑伸手去拨了几下,露出他完整的脸来,唔,模样也还清秀周正,头发也是干干净净,好像定期清洗过一样。

他鼻子秀挺,有一双掩盖在长睫浓重花影下的丹凤眼。

这双眼注视着凌笑,视线只凝聚在她眉心那粒朱砂上,扑闪着眼细细的瞧着。

凌笑猝不及防与他视线相撞,他柔和明熠的眼中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样的神色她曾经看到过。

这鬼或许是在哪里见过吧。

看得失了神,她惊觉到自己失态,忙收心,稍作停顿后,问道:“你也是因为得罪北太帝君而关进来的吗?”

闻言,他点点头,向凌笑伸出手来,修长白皙又略显病态的手。

凌笑不知道他要干嘛,只道:“这位帝君小气得很,肯定不是你的错。”

“唔。”男人发出了声音,伸展着的手却没有收回的意思,固执地向她摊开骨节分明平展宽大的手,手上纹路清晰。

凌笑观其情路线脉走势坎坷,顿时想到自己掌心那条短得可怜的感情线,不禁啧啧。

话说他这是想她把手搭上去吗?

凌笑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了上去。

下一瞬,他掌心暮的合拢,凌笑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他大手一揽抽带进了怀里,做了个欲迎还拒的姿势。

“。。”好不微妙,大事不妙啊。

锣鼓喧天五雷轰顶!

“咳咳。咳嗯!”

凭空响起一声男人用力过猛的咳嗽声。

她呼吸一滞,这种时候,谁会来!这种丑态让其他鬼撞见。

面前的黑杳虚无里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来,不是北太帝君元殷,又会是谁!

看见面前二人搂抱在一起的样子,元殷好看的眉尖微微蹙起,显得颇为不满,但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他,又活像是赶来捉奸似的。

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北太帝君咬牙切齿道:“死鬼你怎么在这儿,你和他在做什么?”

“在,”凌笑回答得自己都觉得震心,“我,我们。”

是不是该认真解释一下,毕竟名节这种东西她还是挺维护的,便立刻说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帝君明鉴。”

闻言,北太帝君脸色还是不大好看,额上直冒黑线,眼底尽是嫌弃:“闭嘴!”

“来人,谁把他关在这儿的”

这时又从墙角旮旯里蹦跳出一只长着牛角绿脸长舌头的小鬼,愁眉苦脸说道:“我看这男鬼来这儿也老实本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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