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程野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人儿。
医生是怎么说的,运动过量导致的昏迷。
小娇气包。
浓墨的夜将整个大地都笼罩住。
楚胭这才悠悠转醒。
率先进入她视线的是偌大的病房,四周的墙壁白得眩目,床边,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子正一点一点流淌进她的身体。
鼻间那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令她反感地皱了皱眉头。
微偏了偏脑袋,终于看见了那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
被她搁浅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脑袋里。
她看见的那道背影……是他!
原本正低头看着iPad的男人,忽然抬头,四目相对。
楚胭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那双幽深如井的黑眸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了,人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
两人就这么平静的对视了几秒钟,程野率先抽离。
楚胭撑着身子,从病床上坐起身。
此刻病房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凝固。
她大概的整理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低咳了一声,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谢谢你。”
这么算起来,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楚胭的眼珠子一转,而后眨巴了下眼睛,将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狡黠给遮掩住了。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男人再次抬头,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病房的窗户并没有关严,一阵风吹来,将她脸颊边的头发吹起。
垂落着的几根发丝在随风轻浮着,她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轻颤。
此刻,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时多样的,一会儿皱眉,一会舒展,眼里还带着波光流动,天花板上的灯光映得她脸庞忽明忽暗。
一切生动且蛊惑人心。
楚胭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朝阳杂志社的记者,我叫楚胭。是这次负责程总您专访的记者。”
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楚胭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笑容甜美,追加了一句,“我目前单身。”
嗯……她现在确实是单身,单亲妈妈。
“……”
程野的后槽牙忽而痒了一下。
“想约炮?”
“……”
楚胭使劲眨巴了下眼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约炮”这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无限死循环。
她傻愣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偏生男人全身散发的都是一种禁欲的气息,仿佛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她的幻听。
程野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薄凉的声音传来,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好了?”
楚胭缩了缩正打着点滴的手,正想着要如何应对。闻言,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我已经没事了。”她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想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些。
“那就开始。”
程野说这句话时,是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单手动作帅气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一双眼眸色渐沉,干净剔透的黝黑的眼眸忽而幽深不见底,对视一眼便轻易让人沉沦其中,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危险炙热,无从抗拒。
楚胭被看得一阵心紧,有些使不上劲坐在了床上,奇怪的软绵无力感袭来。
此刻她的脑子有些当机了。
开始?
什么开始?
“咿呀——”地一声,程野拉开了床位旁的椅子,椅脚摩擦了下地面,发出了一声声响,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倒显得尤为的突出。
男人坐落,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眉眼微挑,“没带录音笔?”
“啊?带了带了。”楚胭反应过来,连声道。
她伸手想要去拿口袋里的录音笔,但却无意间牵扯到了挂点滴的手,一阵刺痛。
几乎是没有犹豫,她动手拔下了那还没掉完的针,另一只手摁在了手背上,以一种较为怪异的姿势掏出了录音笔,摁开。
动作干脆利落。
“开……”
楚胭面对着他,刚想说话。
余光忽而瞥见了他手背上的擦伤,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卡主了,话锋一转,“你手背上……让医生处理下吧。”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在一旁的桌面上抽出了两张纸巾,随意地擦拭了下,“没那么矫情。”
楚胭闻言,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有时候,过分的关心,反而会适得其反。
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双唇蠕动。
她回国后的第一次采访,就这么在医院里展开了。
而男人的回答,则是将她带到了一个专属于他的领域,从他的言语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他。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程野,足以让所有女人都为之倾倒。
由于涉及到专业词,楚胭听得有些吃力,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将男人说的话,写了下来。
晚风将她耳畔一缕垂漏下来的碎发丝儿给撩了起来,沾在白玉似的半边儿面颊上。
楚胭撩了好几次,那张小脸似是有些不耐了,似是赌气般,最后一下狠狠地往后一撩。
却她的头发丝滑柔顺,再一次垂落,从包包里拿出了另一只笔,三除两下地,便将那长发盘起。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十秒钟。
再低头奋笔写字时,神情严肃。
“……”
程野看着眼前跟自己头发赌气的小姑娘,眉心狠狠地一跳。
他低眸扫了一眼她的本子,眼底划过一抹异样。
这场访谈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
直到提纲本的最后一个问题被划掉,楚胭放在本子上的手动了动,欲勾画些什么。
但堪堪只动了下,她像是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握着笔的手一收紧,急急地刹住了车。
那是她重生后,都改掉不了的小习惯。
楚胭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将录音笔与本子都收拾好,再抬头时,眼底一片淡然。
楚胭很是官方地道,“终稿出来后,会与你核对后再进行发表的。”
男人的声音似是从喉咙间溢出来,很是低沉的一声,“嗯。”
“……”
“……”
病房里又恢复了该有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