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箴的父亲曾含糊不清的说过,他同甘栖容的母亲有旧。

韩箴本来见父亲遮遮掩掩的不肯明言,还以为这甘栖容可能会是他背着母亲同人暗结的珠胎。

然而今日见了甘栖容,才发现他这猜测错的离谱。

只见甘栖容同他父亲长得那是一点都不像,倒是和老皇帝甘琮,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观之他那异于常人的瞳色,韩箴暗自猜测,他应该是更像他的母亲。

甘栖容自是不知韩箴心中思量,他只是一步一步十分从容的走进大殿中。

在感觉到周围那无数目光时,他的眉头终于还是不耐烦的皱了起来,一点活人气这才从他的眉眼间涌现出来。

他微微掀起眼皮,清冷的灰蓝色眸子从他那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下显露出来,一种妖冶而又十分惊心动魄的美感顿时像是一团绚丽而又诡异的烟雾,将大殿中的众人笼罩在了其中。

即便众人明知这雾气有毒,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一嗅再嗅,直至完全将这种迷醉沉沦的感觉铭记于心。

韩箴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儿,然而美成甘栖容这样的,他还真是没见过。

怪道天禄的人都说这甘栖容邪性,就这长相,说他不是妖孽都没人信!

甘栖容一一扫过那些看着他发呆的大臣和侍从,目光冷的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那些大臣和宫人都怕在此处惹毛了这位疯皇子,故而被他这么一扫,立刻齐刷刷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不过一瞬,大殿中的脑袋就全部垂了下去,故而在此时还依旧看着他的唯二两道目光就显得尤为扎眼。

甘栖容抬头,就见上首的老头儿正对着自己僵硬的笑,那笑中既有讨好也有惧怕,然而更多的,还是他从始至终都看不懂的顾忌与算计。

还敢笑?

怎么不把你牙都笑掉……

十年不见,老皇帝老的快掉渣了,半截身子入了土,可是,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咽气呢?

甘栖容恶毒的想,面上看着虽还算平静,然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想将剑插。进老皇帝的心脏,看着他死不瞑目……

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甘栖容没有再多看老皇帝一眼,冷哼了一声就移开了目光,看向了那边依旧还盯着自己看的韩箴。

甫一看清韩箴的面目,甘栖容立刻就想到了那张被自己撕成两半的画。

此时画中人完全的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甘栖容面上虽不表,心里却承认了甘尺雪的说法。

他确实没能画出眼前人神魂之万一。

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身滚金边黑袍,挺直的脊背如同一柄敛了锋芒的长剑。

见甘栖容向他看过来,韩箴只微微挑起长眉,用那双狭长而又深邃的眸子望着甘栖容,薄唇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很嚣张的对他一抬下巴,无所顾忌的将身子往旁边的短凳上一歪,是个想要好好打量甘栖容的悠闲模样。

从挺直脊背到歪了身子这一套动作韩箴做的是行云流水,这动作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人来做,必定会显得轻佻而又做作,然而此时这人是韩箴,他这幅模样看起来却尤为的赏心悦目。

就好像他原本就合该是这样一种雍容恣意的存在,所有的人都必将对他俯首称臣。

好几个小宫女瞧见了韩箴这幅模样,都不由得红了脸颊,巴不得这人多看她们几眼。

而甘栖容却皱眉瞧着韩箴,眸中的嫌弃和厌恶丝毫不加遮掩。

恩……

真人实比画中看着还要高傲自大,不仅不像个好东西,还尤其的不像个正经玩意儿。

两人四目相对,韩箴并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意思,见甘栖容清冷的面皮下隐隐透出一抹愠色,他也不移开目光,只微微垂了脑袋,无奈的笑了笑。

这人疯没疯的他不敢确定,但这八皇子的脾气一定不大好。

韩箴来之前,曾动用埋在天禄的暗线网查过甘栖容的底细。

然而因天禄对这疯皇子的事实在是太过讳莫如深,故而即便韩箴的暗线网早已埋入天禄,他所知的也不过是这皇子名叫甘栖容,是个疯子。

还是个美人儿。

今日一见,美人儿美是真的,但估计会咬人……

甘栖容看不懂韩箴的笑,只是任性的觉得这人是越看越讨厌。

被韩箴看的面色发紧,甘栖容灰蓝色的眸子里似是酝酿了一场风暴,那抹灰蓝逐渐变得浓艳起来,直至最后,在他瞳仁深处,聚出了一点诡异而又微小的光团来。

上首的甘琮见甘栖容静立在原地只冷冷的盯着韩箴瞧,就知他这是要发疯,于是乎抢在甘栖容动手之前,他赶紧笑呵呵的叫了他一声。

“八郎,还不快坐下,别失了礼数。”甘琮这话说的虽像是在责怪甘栖容不识大体,然而他的语气却是亲热而又不乏宠溺的。

活像个嗔怪自己不懂事儿子的普通老父亲。

若不是在场的众人都知是他将甘栖容在宫中锁了十年,只怕都会将这两人看做一对感情笃厚的好父子。

换做平日,甘栖容是必定不会给老皇帝面子的,然而看在甘尔绾的面子上,他还是压住了胸中的那股子不爽,没有在这场事关甘尔绾婚事的宴席上搞事情。

甘尺雪见甘栖容面目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这才拉着他在太子身边坐了下来。

老皇帝见竟是将甘栖容安抚住了,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腔子里,这才抬手示意身后的老太监可以开席了。

宴席热热闹闹的开了头,一场歌舞将宴席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老皇帝一边看歌舞,一边还不忘偷瞄坐在下面的甘栖容。

见那孩子越长越像他母亲,甘琮的目光就变得越发沉敛起来,多喝了几杯酒之后,就以精神不济为由,被老太监扶着回寝宫休息了。

接天殿中没了甘琮,氛围顿时就轻松了下来,太子甘赋卿见领舞的舞姬生的美艳妖娆,立刻让人将她请到了身边一同吃酒。

韩箴抬眸看了那面的对舞姬动手动脚的太子一眼,长眉立刻微不可查的一皱,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二皇子甘烨陪坐在韩箴和韩峒身侧,侧眸瞥见了韩箴那样的眼神,唇边很隐晦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皇长兄估计是醉了,叫二位见笑了。”甘烨长了一张风流面孔,眉目之间自带风情。

然而他这风情中却像是深藏着锐利的刀剑,让人想探究他的同时,却也不得不同时提防着他随时可能吐出的蛇信子。

看谁都像是深情款款,实则却并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韩箴下了定论,心想,这一定是个顶顶薄情寡性的人。

哎,不像他,向来专情的很。

韩箴并不接话,只坐直了身体,对甘烨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而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的向他那面偏了偏头,“你这皇长兄……身子是不是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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