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傅烨准许我练武，我便每日勤加练习，恨不能瞬间恢复至“散冲”期。傅烨还派了平日里跟着我的暗卫肃来教我。
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真容，眉眼凌冽，五官分明，右眉间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十分冷冽，名字也恰如其人，单名一个肃字。
他教我时，我便拉着元宝一起，此人气场太强，又不爱说话，每每与他独处我都十分紧张，明明是个青年才俊，却整天拉着张脸，比我那古板的掌门师父还要无趣。还是元宝那张乖巧白皙的脸看着可爱。
元宝不爱说话，却常常脸红，我便经常在休息期间和欲欢一起调戏他，看他红了脸又憋着不说话的模样甚是好玩。
从前在绝尘山时，我就一心想要一个师弟或者师妹，可供我调戏着玩，奈何我是最小的，师兄师姐们都来打趣我，尤其是以顾九辰为首，我忿忿不平，缠着掌门师父央他收徒弟，师父也只是无奈，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元宝简直满足了我对小师弟的所有幻想，眉目清俊，皮肤白皙，一副少年模样，而且单纯害羞的紧，无忧殿里许多宫女都爱惹他，她们一靠近，元宝就红着脸避开了，跑到我身后躲着，弄得我和欲欢哭笑不得。
珊玉自从病好了之后，就整天泡在太医院，一心研制解药，恨不得晚上都睡在那，我暗自感叹能力超强的大美人，我管不住，管不住啊。
傅烨还是每天都来看我，有时候也跟着我一起练，他如今功力退至“平步”期，他倒也不在意，安之已死，惠智暂时没有办法哄骗傅烨吃下第二颗“一步登天”，我便先瞒住了此事。
在肃的指导下，我和元宝都进步飞快，他已经到了“基柱”期的最后几步，就快进入“平步”了，我则才到“基柱”期的中段，毕竟先前功力尽废，刚开始修复起来颇有难度。
日子就这样轻轻松松过了六七日。
说来也奇怪，家宴之后，我便没再收到九辰的来信，他在最后一封信中说，回京准备已经做好，让我静待他归来。
我便每日盼着他，掰着指头计算他回来的日子。
这天我们正在院子里练功，珊玉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两眼放光，扑到我跟前，说她配出来了。
我顿时对她顶礼膜拜，不愧是“医圣”级别的人物。
我即刻便带着药去了承乾宫，德顺说傅烨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刚刚才到内房歇下，我便不顾他阻拦，匆匆赶去了内房，一路上都没人拦我，当然他们也不敢拦我。
我推开内房的门，傅烨正坐在床边脱外衣，见我冲进来，本来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了，
“尽欢？你怎么来了？”
我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他低笑了两声，走过来拉着我在床上坐下，凑近我耳边低语，
“我们可是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没什么可害羞的，嗯？”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那是从前，四个多月前我们就和离了。”
他表情有些受伤，垂着眼问我，“你非要这样和我讲话吗？”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喜欢的人是顾九辰。”我不为所动，
“若不是你，如今我和他应该已经回绝尘山大婚了。”
他突然双目赤红，双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不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你！顾九辰也不行！”
看着模样应该是病发了，我突然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声音泫然若泣，“我不离开你行吗，你弄疼我了。”
他恢复了些理智，松了力道，将我揽入怀中，声音颤抖，“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是现在！
我立刻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他十分惊讶，却配合着我吞了下去。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他都不问我是什么，万一是穿肠毒药呢？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苦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是解药。”我打断他。
他不解地望着我，我将安之和我所说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他所中的迷香“嗜杀”。
我又在房中搜寻了一圈，果然在床头发现了一个香囊。
“这里面装的就是‘嗜杀’的另一部分，”我将香囊打开，里面满满都是淡绿色粉末，“珊玉已经配出了解药，刚刚我激发了你的药性，又将解药喂给你，你如今药性解除了。”
他有些愣神，似乎没想到自己会中此等迷药。
我又将“一步登天”的事告诉了他，他眉头紧皱，“安之当时只说那药可以将功力瞬间提至‘大成’，没有说那些副作用。”
“那是因为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惠智没有告诉她。”
傅烨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我猜他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惠智是他一同长大的姐姐，却对他下此毒手，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
“你按时服药吧，真相我已经告诉了你，你多加小心。”我转身离开。
“你是为了顾九辰吧。”他突然开口。
我不语，他自嘲般的笑笑，
“前段时间你来御书房找我，利用我带走了安之，我不在意，只要你高兴，我愿意成为你手里的刀。后来你中毒，珊玉入宫看你，我本不愿意让她留在宫里，我希望你能见的只是我，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
“但你拼命摇头，眼神迫切，我狠不下心拒绝你，就同意了她留在宫中。你想学武功，我知你向来傲气，又是绝尘山掌门唯一的弟子，武功尽废心里必然十分伤心。我也时常后悔，想过如你所愿许你习武，可我害怕你会再度离开，自私地断了你的愿望。”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那日你险些落水，我心中实在害怕，对你的担心到底胜过了占有欲，我同意了。你笑得那样欢快，我许久没见过你那样的笑，心里十分贪恋，为了让你能一直那样笑下去，我甚至派了一直跟着你的暗卫教你武功。”
“后来你与我相处，虽依然冷漠疏离，却比之前的恨要好许多，我就骗自己，你总有一天会再次爱上我的。可你今日种种，我才发现，你原是这样洒脱，喜欢我的时候不惜与绝尘山决裂，不喜欢我的时候走得十分潇洒，绝不拖泥带水。”
他看着我，目光悲戚，“你当真不会再喜欢我了吗？”
我轻轻一笑，与他对视，
“不久前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你囚禁了我，杀了欲欢，又因为顾忌绝尘山，担心我逃走，屠了绝尘山满门，将我关在宫里整整两年，最后用匕首刺死了顾九辰。”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若你还是这般嗜杀成性，梦就会变成现实。我想过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不过你到底是九辰的哥哥，我下不了手。幸好后来我找到了‘嗜杀’，事情才有了转机。”
“自你我和离那一日起，我们便再无可能。你的的确确是我年少时喜欢的少年郎，可惜，权力种种迷惑了你，你不再是绝尘山上那个高贵却善良的傅烨了，而我也早已不是绝尘山小弟子。”我轻叹口气。
“顾九辰今日上奏，请求回京。”
傅烨缓缓开口。
我瞬间紧紧握拳，心中不安。
“你不必如此紧张，”傅烨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抚指甲嵌入留下的痕迹，苦笑，
“我已经批准了。”
我猛然抬头望着他，他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我会慢慢学着放手，”
“这样，你能原谅我吗？”
入夜，珊玉躺在我身边询问，
“那你最后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我闷闷道。
我对傅烨的感情很复杂，前世是爱，最后是恨，我恨不能手刃他以报灭门之恨。
但今生我知他是被下了药，情有可原，而他这段时间所做作为并不像一个残暴之人，前世种种倒像是梦中一般，如今的我也许没有那么恨他。
“那你还喜欢他吗？”珊玉又问。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傅烨的的确确是我年少时深刻爱过的人，我也曾幻想过与他白头携老，甚至我们已经大婚过一次，可惜，他终究是变了，我对他失望透顶，也不对他抱有任何感情了。
自从我与他和离之后，我心里便只将他看作一位普通朋友罢了。
后来，我与顾九辰离开，游山玩水，潇洒肆意，我才慢慢发现，我再一次动了凡心，我从前从未停下脚步，好好看看我身后的人，可他却毫不在意，一直等着我，守着我，我焉能不动心。
我无比确定，我爱顾九辰，无关其他，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傅烨早已是我的过去，顾九辰才是我的现在和将来。
纵然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这一件事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爱他。
即使我们兜兜转转一大圈，即使我们相隔两地，我都无比清楚，我爱他胜过这世间的一切，他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