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吕建民就来到了吕建国的出租房,他要带着吕志鹏坐早班车回松树岭去。那么,吕建民有车,为什么不开车送吕志鹏去松树岭呢?原来,吕建民想从现在开始,不给吕志鹏任何享受特权的机会。
吕志鹏被他的父亲吕建国从睡梦中叫醒,迷迷瞪瞪地准备东西。吕建民要求,除了高中课本是必须带的以外,任何东西都不需要带,特别是手机,必须放在家里,吕志鹏心里更加不爽,又分辨不得,只好跟着叔叔吕建民,默默地离开了出租房。
吕建民带着吕志鹏,来到了长岭县的长途汽车站,检了票,上了车,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来到了松树岭村,吕建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
来到了大哥吕建生的院门口,吕建民用大哥吕建生给的钥匙打开了院门,带着吕志鹏来到了院子里。吕建生的院子很大,西侧是一个羊圈,半面盖着厦子,半面露天,羊群被圈在里面,气温高时,在露天一半休息;气温低或下雨的时候,在盖着厦子的一半休息。东侧是一个菜园,种着很多蔬菜,诸如西红柿、茄子、辣椒、韭菜、大葱、大蒜等。菜园子里还有几棵苹果树,苹果结的很厚实。三间瓦房,外表很干净,说明户主是一个很勤快的人。房后是很多参天的大树,为院子遮住了很多阴凉。
吕建民带着吕志鹏,来到了房门前,用房门的钥匙打开了屋门。吕建民将院门钥匙和房门钥匙拴在一起,递给了吕志鹏:“志鹏,给你,这就是你大爷家的大门钥匙和房门钥匙。今后一个暑假,你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了,你出去放羊,一定要锁好房门和院门。”
吕志鹏接过钥匙,表情很无奈。
“叔叔,我饿了。我们到哪里吃饭呢?”吕志鹏说。
吕建民推开房门进了屋,对跟在后面的吕志鹏说:“看到了吗?那就是你大爷的厨房,水缸在那里,灶台在那里,米面在橱子里,那还有个冰柜。”吕建民走到冰柜前,推开冰柜上的门,指着里面的东西,“志鹏,你看,你大爷还储存了很多的油和肉,这是专门给你预备的,你从今天的第一顿饭开始,就应该试着自己做饭吃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如果你自己不做饭,你就只有挨饿了。”
“叔叔,我没有做过饭,我不会做呀!”吕志鹏的嘴撅起老高。
“哈哈哈,人都是学而知之,哪有什么生而知之,谁一下生就会做饭啊!你也是高中生了,不学会生存的本领怎么行呢!志鹏,按着农村的作息时间,早上七点半,你要赶着羊群上山,晚上七点半,你赶着羊群下山。你每天早上,必须在七点之前吃完饭,而且,早上做饭,还要带出中午饭来,否则,你中午就要挨饿了。好了,现在距离你上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你抓紧做饭吧!我呢,就到外面转一转,七点钟我准是回来跟你一起吃早饭,我相信,你做的第一顿饭,一定让我刮目相看的。”吕建民说完,冲吕志鹏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门。
吕志鹏站在厨房的地中央,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始。该做一顿什么饭呢?他思索着,他努力回忆着他母亲杨春雨做饭的过程,他突然有了主意,最快的饭就是疙瘩汤,他决定做一顿疙瘩汤吃。
他找来一个干净的铝盆,放进去一碗面,倒进去一些水,将白面和水用筷子搅拌,最终搅成了大大小小的半盆面疙瘩。他用清水刷了锅,到外面找来些柴草和木棍,他用火柴点着了柴草,因为塞到灶膛里的柴草太多,再加上柴草有些潮湿,浓烟从灶膛里向灶台外溢出,浓烟渐渐灌满房间,呛得吕志鹏直咳嗽,咳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好歹柴草烧起来了,吕志鹏往灶膛里添了些木棍,锅热了起来。
吕志鹏忽然想起忘了切肉(块)丝了,他想到妈妈杨春雨做疙瘩汤时,把切好的肉丝(或肉块)、葱花、佐料等都预备在面板上,然后在启动燃气给锅加热。吕建生家没有煤气灶,只有灶台和锅,生活用能只能是柴草和树枝棍棒了。吕志鹏只好先把灶膛里的火压灭,然后洗了手,再从冰柜里取出一块肉来,切成小块。又去找葱花,屋里没有,他只好从屋里踅出来,到院子里的菜园,掐了一把葱条,然后回到屋,放在面板上切,由于操作不当,一刀下去,差点切在手指上,吕志鹏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总算一切辅料都备齐了,吕志鹏重新添柴起火,好在灶台的旁边按着鼓风机,吕志鹏一拉连接开关的线绳,鼓风机叫了起来,鼓起了风,从灶膛里喷出一股烟火,烟火熏到了吕志鹏的脸,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难受,他的眉毛和头发也被火燎了一下,放出了燎毛的特殊味道。
吕志鹏又跑了出去。找来了一些树棍,放在灶膛里,灶膛里的火势旺了起来。锅热了,已经冒烟,吕志鹏急忙将面板上的肉块推到锅里,“刺啦”一声,肉在锅里被加热。吕志鹏又将各种佐料推到锅里,然后添入两舀子水,盖上了锅盖。以上的操作,是他按着他母亲杨春雨做疙瘩汤的做法完成的,吕志鹏觉得没错。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沸腾了,热气从锅盖处溢了出来。吕志鹏打开锅盖,把铝盆中的面疙瘩一同倒进锅里,并用勺子搅拌一下,然后盖上了锅盖。等他再次打开锅盖时,锅里冒出的白沫把锅盖都淤了。吕志鹏急忙关闭鼓风机,把灶膛里燃着的木棍撤到灶膛的外缘,然后拍灭。
这样一折腾,屋里灌满了热气和烟,并顺着门口向外冒着。吕志鹏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做成一顿饭了,虽然比较艰难,但是毕竟有所成就。吕志鹏非常激动,他从屋子里跑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声喊着:“叔叔,我做中早饭了,回来吃早饭啊!”
吕建民干什么去了?吕建民去找村长李子方了。吕建生摔坏腿到县城住院,不是把羊群托付给了村长李子方了吗?村长李子方为他雇了一个羊倌,已经干了四五天了。这次吕志鹏回来替吕建生放羊,就不再用雇佣的羊倌了,所以,吕建民到村长李子方家向李子方说明情况,并托付李子方帮忙照看一下吕志鹏,李子方爽快地答应了。
吕建民从李子方家回来,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吕志鹏在院子里叫他,他连忙应声道:“好!马上!马上!”
见吕建民迈进院子,吕志鹏兴冲冲地喊道:“叔叔,我成功了!我会做饭了!”
“哈哈哈,好,好!我大侄子那么聪明,什么事能难得住你呢!”吕建民紧走几步,走到吕志鹏跟前,把手搭在吕志鹏的肩膀上接着说,“志鹏啊,通过这次做饭,是不是说明一个道理啊,世界上没有什么难事,只要认真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你在学习上也是这样,只要你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学习,你的学习成绩一定会赶上来的。”吕建民歪着头亲切地看着吕志鹏,见吕志鹏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即冷峻下来,急忙换个话题。
“志鹏啊,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一个人管理一群羊,在山上,会遇到很多困难,会遇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志鹏,你有信心战胜困难、坚持到底吗,圆满地完成你大爷交给你的任务吗?”吕建民说。
“叔叔,您放心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坚持到最后,我不能让乡亲们看扁我,叔叔,你就放心回去吧。”吕志鹏说。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爷俩一同进了屋,吕建民坐在了圆桌旁的一把椅子上,说:“志鹏,盛饭,我尝尝你的手艺。”
“好叻!”吕志鹏答应着,从碗架子里找出两只碗,来到灶台上,他掀开锅盖,盛了满满两碗疙瘩汤,端到了吕建民面前的圆桌上。吕建民早已拿起了筷子,接过吕志鹏递过来的一碗疙瘩汤,对吕志鹏说,“来,志鹏,坐下,一起吃。”
“叔叔,这是我第一次做饭,请叔叔不要嫌乎。”吕志鹏说着,坐在了吕建民的对面。
“呵呵呵,叔叔怎么会嫌乎呢!叔叔高兴还来不及呢!”吕建民说着,向嘴里扒拉一大口,吕建民吧唧着嘴,咀嚼着,咀嚼着,突然,吕建民瞅着吕志鹏笑了。
吕志鹏自己也吃了一口,感到没有任何滋味,他突然想起来了,做饭时忘记放盐了。疙瘩汤不放盐,跟浆糊没有什么两样。
“叔叔,对不起,我忘了放盐了。”吕志鹏连忙站起来,就要去找盐。
吕建民伸手拉住了他:“志鹏,这个时候放盐,也不可能均匀溶解。我看,我们在碗里浇点酱油,一样能吃出香味来。”
“对,洒点酱油。”吕志鹏立即走向橱子,从厨子里拿出一瓶酱油,先给他的叔叔吕建民碗里倒上一些,然后再给自己的碗里倒上一些。
吕建民用筷子将碗里的酱油与疙瘩汤搅均,吃了一口:“嗯,不错,不错,这样吃就有味道了。”
也可能是从县城坐班车到松树岭,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又忙忙活活地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饭,吕志鹏确实是饿了。
吕建民呢?也饿了。
两个人把一锅疙瘩汤全部吃了。
吃完了饭,吕建民想起一件事来,就问吕志鹏:“志鹏啊,你准备出中午在山上吃的午饭了吗?”
上山放羊,赶着羊群从早上出去,到晚上才回来,中午饭要在山上吃,所以,吕建民那样问道。
“叔叔,让我给忘了。那就晚上回来一起吃吧。早上吃了这么多,一定能撑到晚上的。”吕志鹏说。
“这么长的天,你中午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这样吧,我看到你大爷的菜园子里,有一些熟透了的西红柿,你摘上几个拿着,今天想将就着,明天,你可千万不能再忘了,做早饭时,一定要带出中午的饭来。”吕建民说。
“嗯,叔叔我知道了。对,我就带上几个西红柿到山上吃。”吕志鹏答应着。
吕志鹏收拾完碗筷,又到园子里摘上五六个西红柿,放在一个背包里。
“志鹏,找一个瓶子灌上点水带上,在山上渴的时候好喝。”吕建民说。
“不用,不用,怪沉的。”吕志鹏连连摆手。
吕建民瞅了瞅吕志鹏,没有再说话。
七点半到了,开始撒羊了。而吕建民,也要回县城去。吕志鹏已经准备停当,两人一起走出屋,吕建民让吕志鹏锁上屋门,两个人一起来到了羊圈。吕志鹏打开羊圈的门,把羊圈里的羊轰了出来,羊群出了院门,吕建民又让吕志鹏锁上院门,羊群走上了松树村的大街上。
吕建民又嘱咐吕志鹏两句,与吕志鹏分手回县城去了。
吕志鹏赶着羊群,穿过村子。村子里的人都认识吕志鹏,对见到的村民,吕志鹏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一个村民问道:“志鹏,怎么回来放羊了?高考完了吗?”
“没呢。我今年才高二,明年才高考呢!这不,我大爷他住院了,我回来替他放羊来了。”吕志鹏答道。
一位中年妇女见到吕志鹏,问道:“志鹏啊,你是咱们乡以中考第一的成绩进入长岭一中的,现在在长岭一中,还是第一吧?”
“嗯——嗯——李婶,我已经不是第一了。”吕志鹏不知怎么回答好,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的前面是羊群,他真想变成羊钻到羊群里。
“谦虚!谦虚!你不是第一,谁是第一?这孩子,就是懂事,也稳重,将来指定赖不了,不是清华,就是北大。”中年妇女继续发挥着。
“呵呵呵,咱们的志鹏啊,不仅学习好,还孝顺呢!这不,吕老大在山上放羊,一脚踩空,摔断了腿,志鹏就替他大爷回来放羊来了。难得,真是难得。”与中年妇女在一起走着的一位六十多岁奶奶说。
乡亲们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锤击在吕志鹏翻滚的心上。吕志鹏挥动着鞭子,驱赶了羊群,加快了行进速度,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村子。
终于出了村子,不会再碰到村民了,吕志鹏才觉得轻松多了。他赶着羊群,让羊群顺着山麓上山,羊群四散开来,一边吃草,一边向山顶运动。
看到羊群散在山坡上吃草,吕志鹏笑了:“哈哈哈,这放羊实在是太简单了,羊吃草,我待着,有什么难的,我只管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就是了。”吕志鹏仰头看了一眼越升越高、越来越热的太阳,突然感到有些口渴,可惜早上从家里出来,没有带水。吕志鹏咽了一口吐沫,心说:“明天,说什么也要带点水。现在也就是早上九点多钟,天就这么热,到了中午,天就更热了。”
吕志鹏看到一条山脊上凸出一个小山峰,小山峰的后面能遮挡住太阳,吕志鹏大喜。
“太好了,让羊儿在山坡上愉快地吃吧,我只管到那个小山峰的后面凉快去了。”吕志鹏这样想着,他扫视了一下在山坡上蠕动的羊群,感到羊群好像贴在山坡上,半天没有挪地方,一天时间也不会离开这座山的山坡,就向小山峰的后面走过去。
小山峰的后面,果然是个乘凉的好去处,吕志鹏找了一处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从背包里掏出他大爷吕建生放羊时用的雨披,平铺在小山峰后面的草地上,他伸了一个懒腰,就躺在了雨披上。可能是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吕志鹏一躺下,不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吕志鹏从睡梦中醒来,从小山峰后面走出来,站在山脊上,极目去找羊群,不好,羊群不见了。
“羊群呢?一百多只羊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是被人赶走了?”吕志鹏心里一阵慌乱,他抓起地上的雨披,胡乱塞进背包里,顺着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面追了过去。
在山坡上奔跑,有砾石、有沟壑、有灌丛、有峭壁,羊群不见了,吕志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急的都要哭了。吕志鹏奔跑着,有几次没有站稳,摔倒在山坡上,差一点顺着山坡滚下山去,还好,他抓住了一簇灌丛,才稳住身子。
找羊群要紧,吕志鹏忍着伤痛,向西向山顶时走时跑。走了一个山洼又一个山洼,依然没有羊群的影子。突然,他隐隐听到在山的北侧好像有人在喊叫着什么,他急忙奔向山顶,在山半腰,他听到了,一个人在北侧的山坡上喊着:“谁家的羊?谁家的羊?吃了我的庄稼了!有没有羊倌啊——”
吕志鹏一听,猜测他的羊群已经跑到山顶的北侧山坡去了,赶紧往山顶上跑,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山顶,站在山顶向山下一望,山的北侧坡度缓和得多,依着坡势,修了很多梯田,梯田里长着绿油油的小麦。在小麦田的西侧的草地上,一群羊被一个人圈在那里。吕志鹏这下可找到羊群了,有些激动。他能猜测出:在他躺在小山峰的后面呼呼睡大觉的时候,他的羊群越过山顶,跑到了北侧的麦田里来了,幸好麦田的主人在田里劳作,才将他的羊群赶到麦田外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