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里本该是凉爽怡人,却因为下着蓬勃大雨而变得寒冷潮湿,走廊的风顺着宽大不合身的领口衣袖灌进来,冰的苍白的肌肤一个颤抖,沈婴把大开着的拉链拉上,坐在长椅垂着头,眼睛满是眷恋的盯着紧握在手里的手机,页面显示的是两人的聊天记录——她和季锦熙的。

其实内容只是一个人深思酌虑发一句,另一个人简单回一个字,即使这样,她仍感觉到莫大的满足,因为自从那件意外发生后,季锦熙整整三个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后来也只是保持微妙的距离,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美好的结果,沈婴不敢让它轻易逝去。

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响起一声轻呼,墙顶上的声控灯应声齐齐亮起,把慕白的医院一瞬间暴露出来。

高跟鞋点地,焦急中略带慌乱的的脚步声靠近,一个模样姣好的成年女人满脸担忧的走过跟前,齐腰的长发微微有些凌乱,却不失高贵气度。

“没事吧,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来医院了,做检查了没有,医生怎么说的,季锦熙呢?”

沈婴把手机放回兜里,往一旁挪了些,给她让出位置,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吃坏了肚子而已,就是吓着了雨杳,还麻烦你过来,辛苦了。”

段晓裴挨着她坐下,看着她没有血色的侧脸,便知道这人撒谎了,毫不犹豫的揭穿:“你见过有谁吃因为坏肚子进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沈婴对于自己谎话被拆穿没有什么反应,只轻轻回答道:“化验结果还没出来。”

身边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像是万般无奈:“季锦熙去哪了?”

沈婴望着陈旧泛黄的地板出神,对段晓裴的话置若罔闻,应该是没听到。

段晓裴已经了然,对着一声不吭的人只觉得太阳穴怦怦跳动,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恨铁不成钢的道:“沈婴,有时候你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当初那个敢爱敢恨、没心没肺的沈婴是怎么因为一个季锦熙变成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的,连生病也不敢开口说,我不问你后悔不后悔,就告诉我值不值。”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沈婴脸色瞬间惨白的可怕,等疼痛渐渐缓和,才淡淡开口:“当初的沈婴是仗着家里背景娇柔惯纵,什么也不懂,眼睁睁看着父母相继出事却无能为力,是季锦熙帮忙安排好了一切,才没有导致事情的恶化,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值一辈子。”

段晓裴还想说什么,被一声消息提示音打断,只见沈婴立马掏出手机去看,相继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消散殆尽,纤细的手指快速敲打几个键发送过去,停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慢慢又把手机攥在手里:“我真的没有什么事,休息几天就行了,不用担心,我先回去了。”

“等等。”段晓裴拦住她:“化验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不等了?”

沈婴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锦熙在家等我。”眼中带着柔意。

怒气从生,段晓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真的不懂你,季锦熙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放下一切去热脸贴冷屁股变成这幅模样,是,他是帮了你家很大的忙,但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这样做又得到了什么,他的爱答不理还是冷眼相待?你怎么不明白,季锦熙根本不喜欢你,他爱的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夏承欢!只不过把你当成她的……”

话音戛然而止,段晓裴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所有人都不再提的禁忌,自从那件天灾人祸猝不及防的降临后,没有一个人说过“夏承欢”这个名字。

果然,沈婴愣在了原地,瞳孔徒然睁大,双手抖的厉害,下一刻就要拿不住手机,心里无数块巨石一个接一个轰然压下,她艰难的深吸了几口气,堪堪扶住墙壁使自己站稳。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竟抽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又是这样,每次看到当年在场的人都会压的她喘不过来气,但是只要她们不开口提,她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说出来,她真的承受不了。

段晓裴无限感慨的看着身形瘦弱的女人眼中全是愧疚与悲伤,明显的肩胛骨高高凸起,昭示着主人的无助。她并不觉得回避过去是一个好的生活方式,如此往来不安后悔只会越来越沉重。

于是上前抓着人的肩膀把沈婴扳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原本这双眼睛里装的是满满的星辰澄水,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疲惫沧桑,寻不出半点一个年轻姑娘的影子。段晓裴耐心的道:“我听他们说过,在一段不稳定的感情里,如果只是其中一个人在一味的付出,那么这段未知的情愫终会走向悬崖。我不是要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不过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守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边,带来的是细水长流的折磨。”

沈婴听她说完,浓长的睫翼微微颤了颤,仰头回视,语气沙哑却无比坚定:“他说他爱我,说他不计过去,以后只对我好,我便相信他,他说给他时间适应,试着去接受这份感情,我便由着他。其实每一段走向悬崖的感情不是你所说的其中一个人不尽的付出,而是因为他们都不够爱对方,不肯去信任对方。他愿意信任我,给我机会,这就是他的让步,我同样选择温柔相待。不管我们最后有没有相濡以沫至白头,不是其他人一语成谶的。”

一个人是可以为了喜欢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你想要曾经那个不识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可惜她已经在遇见那个值得她去爱的人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阵沉默,直到滋滋作响的声控灯随时间的推移暗淡下去,沈婴转身抬步离开,灯光再次亮起,照着清瘦的背影下了楼梯,温凉细微的声音说道:“大半夜让你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时间很晚了,早点儿回去,别让朕赫担心。”

段晓裴静静的站在走廊下,心中想到:“你可知道自欺欺人久了,就演化成了自取其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路上的车辆飞驰行驶,轮胎碾过坑洼,溅起彭大的水花。沈婴在站牌下等车,雨水潲进窄小的蓬遮,白净的衣服染上深色,她向后退了退,贴着花花绿绿的屏幕,荧光打在发青却仍清秀的脸上,隐隐作疼的腹内叫她无处缓和。

一张白纸从手里徐徐掉出,融化在湿滑的水泥地上,纸面上黑体印刷字埋没在大雨蓬勃中。

是医院的化验结果单。

如她自己所说,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吃坏了东西而且。

没有那些小说里不切实际的剧情,仅此这般。

“冬天的雨微不起眼,白银素裹红砖绿瓦,马头墙——”

既陌生又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沈婴心中一跳,这是她给季锦熙特制的铃声,平时听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瞬间沈婴觉得的自己幻听了,歌声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莫大的喜悦冲散了疼痛,她毫不犹豫的滑到接听键放到耳边:“锦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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