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有白就有黑,有明就有暗,在这藏龙河的水下世界,自然也会有昼夜更替。
梦姑桥下,藏龙河中。
这已是陈小青和易星自投河之后的第五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水面,在水中折射出万丈光芒,将水下的世界照的通透明亮,隐隐的可以看出阵法的轮廓,犹如一个半圆,盖住了里面的人和木屋。
终于第一缕阳光穿破水流,被折射进来,照亮了睡在木屋门口的易星和陈小青。
陈小青的双眼感受到强光,就睁开了。她转过头去看着昏迷了五天了的易星,脸上显露出焦急的神色,她又在暗暗担心了。
“若不是我...唉...我去给你弄点水吧!”陈小青双脚轻轻一蹬,就跳了起来,她灵活的在那水幕之前稳住身子,伸出双手透出水幕,再缩回来,双手就接满了清水,又扭动了一下身子,蹬了一脚空气,稳稳的落到易星身边,将水送进他的口中。
易星迷糊的咂了咂嘴,突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诶...你终于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易星用手撑着沉重的头颅。
“我们当日在梦姑桥上受那五个道士所害,你为了我受了重伤,流血不止,昏迷了过去,于是我扶着你便跳进了藏龙河...”陈小青感到愧疚。
“所以说...我们现在是死了么?”易星试图挤出一丝笑容,但是因为还感到痛苦,所以那脸上变得更难看了。
“不。恰恰相反,我们还活着!你还记得当日在桥上的那首诗么?最后那两句是
梦姑桥上无梦姑...”
“藏龙河中存相思。我当然记得。莫非......”易星望了望四周,双眼一亮。
“没错!这就是那位前辈所设的水下世界。我们还活着!易郎!”陈小青激动的抓着他的手。
“易郎?”易星感觉头更痛了。
“对...啊!”陈小青羞涩起来,转过身去。
“我娘亲在世时跟我说过,天下男儿千千万,好的坏的都是表面所示,皆为幻像!但是...”
“但是什么?”易星追问。
“但是我娘亲又说,有人对我好过千千万万次,都不如心甘情愿的为我死一次!而你!易郎...你已经甘愿为我死过几次了...所以我陈小青今生今世,无论是贫是富也好,是福是祸也行,就此跟定你了!”陈小青又转过身去,紧紧地抓住易星的手。
“这个...你真的愿意永远跟着我?那你...岂不是要与做我的结发夫妻?”易星感到惊愕。
“是!我早已下定决心!”
“此举关乎你我终身大事!你我年纪尚轻,又怎可如此莽撞!”易星挣脱她的双手,艰难的扶着墙站起身来。
“但是...你若不喜欢我,又为何要三番两次的救我?莫不是你早已心有所属?!”陈小青步步紧逼。
“没有没有!我从小在离山里长大,从未见过别的女子!又是不久前自离山而下,一路修炼,你是我在路上认识的第一个女子。”易星摆摆手,急忙解释道。
“那...莫非是我生的不够美艳?不能吸引你?”小青苦苦思索,“对了!定是我这双臂,让你备受惊恐!所以你才不愿娶我为妻!不愿与我长相厮守!那我...那我就斩了这双手臂罢!”陈小青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撩起腰间的木剑,就要自断双臂!
易星急忙拦住她,“不要!陈姑娘你貌若天仙,我敢说就算我游遍天下,也不见得有比你更美丽的女子了!我又何曾敢说没有为你动过心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与我相伴一生!?”陈小青松开手中的木剑,但是木剑并没有掉落在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慢慢流向一边。
“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我...我也对姑娘你有些感情...但是...”易星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男人大丈夫说话结结巴巴,又算什么男人!”陈小青又皱起好看的眉头。
“但是我怕我无法坚守对你的一片真心,日后会移情别恋!世间万般事,诱惑如此之多!我易星又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便和姑娘你一言定终身?万一将来我有愧于你,那我易星岂不是狼子野心!猪狗不如!只会白白枉费了陈姑娘你的一片心意罢!我易星并不是害怕承诺,只是害怕做出承诺之后的事情。”
易星垂头丧气,他从未接触过男女私情,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慕之心深感无措,只能承认自己对此毫无信心。
陈小青看着易星,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若易郎你只是有此顾虑,那大可不必罢!从古至今,天下多少有情人最后都无法携手到老、只能郁郁而终!你我既然心心相念,那我们就当属是天生一对!如果外面的花花世界将易郎你从我身边带走,那我...陈小青...也会直接自刎而死!易郎你也不用感到愧疚!”陈小青含情脉脉的望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异常坚决。
“你这又是何苦啊!”易星的眼眶突然红了。
“若是有郎如卿,纵使我受尽天下磨难,那又如何?只要我陈小青一日存于这世间,就是你的人!我可以受尽屈辱,但绝不会让易郎你比我先行一步!而且...易郎,你怎么流泪了?莫不是病痛又发作了?!”陈小青见易星突然流泪,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了。
“不是,我只是深受感动,情不自禁罢!我易星自幼父母失踪,成为孤儿。后有幸被人捡回家中,再送入离山派,我在山中苦苦修行十载,可惜经脉相冲的原因,始终不得善果,故在离山派中,被人欺凌侮辱,便是我的一日三餐。”
“什么人竟然这样可恶,如此对待我的易郎!待日后我必定屠尽他们离山派!”
“你别生气,都是小事罢了。后来我又被掌门和长老们逐出离山派,幸得机缘,拜入前辈师门才得以修复经脉,重新修炼!”
“那这位前辈肯定是神通广大了!既然如此,那我日后若有幸会见你师父,一定视如己出!”
“此言甚是。我早已将他视如己出!我有此机缘才能在丛林之处遇见陈姑娘。”易星点点头。
“陈姑娘,你真的愿意与我一起浪迹天涯、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与我结为夫妻?你不后悔么?”
“我愿意!永不后悔!”陈小青握紧了他的双手。
“那好!那我们从今日起,就再也不要分离!”易星也握紧了她的手。
“再也不分离!”
“这里没有见证人,那待我们出了这个地方,再出去外面找个人为我们见证,正式结为夫妻!”易星眼里闪闪发亮。
“易郎,我看不必,这里就有一个前辈可以为我们见证!”陈小青笑了起来。
“前辈?莫非是那位用指法在梦姑桥石碑上刻了一首诗的人?”
“正是!”
“那位前辈还活着?难道就在这木屋里?”易星好像刚刚才注意到了他身旁有间木屋。
“易郎,那位前辈确实在木屋里,只不过早已仙逝!”
“哦?你进去过了?”
“是啊易郎,你知道吗?我还发现了这位前辈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陈小青有些激动起来。
“这位前辈是什么身份?”易星感到好奇,能在水下摆出阵法还能建造房屋,简直是惊骇世俗的修为!
“这位前辈,他就是我的祖师爷!沧澜剑法的创始人!”
“啊!竟然是那个当年威震八方、沧澜剑法的创始人!?”易星感到不可思议,“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是啊易郎!你知道吗?我最初推开门时简直快晕过去了!里面的桌子椅子、墙啊地啊通通都刻着沧澜剑法的心法、剑法和口诀!而且我发现,里面有我诸多未曾注意的剑法细节,在你陷入昏迷的这五天里,我练到天黑就睡,睡起就练,让我剑法造诣更上一层楼!”陈小青想到这几天的修炼成果,感到很高兴。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拜见这位前辈!然后请他为我们证婚!”易星的心脏跳的更快了。
陈小青点点头,扶着易星走了过去。
......
易星推开门,果然看到了床上那一具白骨、周围刻画的文字或图案。他当即郑重的跪下去,磕了三个头,跪了良久又起身走进去,磕了三个头,再和陈小青一起,走到那位前辈身前跪下。
“前辈,今日我易星和陈小青,决心和陈小青结为夫妻!请前辈为我们作见证人!”易星满脸通红,望向跪在他身旁的陈小青,对着上方举起三根手指。
“我易星对天、对地发誓!从今往后,无论是安康还是磨难,是贫穷还是富贵,都只爱陈小青一个人!若有违背,即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陈小青对天、对地发誓!从今往后,对易郎一心一意,与易郎同甘共苦!若有违背,当即自刎!”
“请前辈为我们作证!”两人共同说道,随即向那前辈叩首了九次。
“易郎!”
“陈君!”
两人含情脉脉的望着彼此,十指相扣。
“易郎,倒不如你与我一起学习这沧澜剑法!我有好几处细节之处都还没弄明白。”
“陈君,此举不妥!如今你是这沧澜剑法的唯一传人,应当好好专心致志自己研习,若是我擅自的学了这剑法,实在是对不起这位前辈!”
陈小青听到后感到失落。
“啊!有了!要不你就只学心法口诀,然后为我指点迷津,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你既不会冒犯前辈,又可以为我加以指点!”陈小青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如此...也行。希望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于我才好!”易星有些忐忑。
“那我们开始吧!”陈小青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去查看那心法口诀。
......
“陈君,你这个剑法不太对。心法说:
集灵力汇丹中,三脉相行聚剑中。
而你这个灵力的运用明显只是二脉相行,少了一脉之力,所以发出的威力也减小了很多。”易星看陈小青练了一遍剑法,出声道。
“三脉相行...易郎,我再试一遍。”
陈小青张开双臂,又练了一遍。
这回发出的剑光更加犀利,更加密集,对着那泥沙地倾泻过去,击出了一个大坑,大量的泥沙被激起浮于空中,而后再慢慢下沉。
“这回对了!陈君!如今你也尽数学好了这套剑法,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易星抓住她柔嫩的双手。
“好,易郎!那我们去和前辈道别吧!”说着就要走进去。
“等等...小青,你看...那是什么?”易星指向刚刚陈小青击出的那个大坑。
陈小青凝神望去,“是书?”
他们走到坑前蹲下,易星随便拿起一本书,“龙形拳?”又翻了翻,“竟然是武功秘籍!”
陈小青也随意的拿起一本,“梅花掌?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听都没听过?”
流云又突然出声了,“这些都是低级武技,你再往下翻翻,我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易星立即翻看起来,一本接着一本,但是流云都没出过声。
“这是最后一本了...”他看向最后一本,“衍天神掌?”拿起来翻看了一下。
“衍天神掌,是当年风云大陆上的一位能人所创,此掌法比较特别,需要将掌法练至如雪一般,遇刚则刚,遇柔则柔,还是适合你的妻子修炼。”流云说到最后嘿嘿嘿的笑起来。
“师父...”易星刷的一下就脸红了,讪讪的笑起来。
“易郎,你怎么了?”在一旁的陈小青看见易星突然盯着那本书发呆,然后满脸通红,又傻笑起来,她感到很奇怪。
“没...没什么,小青,我见这最后一本书还是挺厉害的,是一套掌法,适合女子修炼,而且你不能只学剑法且不练其它的吧?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那样,你没剑了只能被人追着打,这可不好!万一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有遇到危险,那就不好了!”易星急忙开口。
“易郎,你对我真好!好!那我就听你的话,学这掌法!”陈小青挽着他的手臂,然后又接过那本书,“衍天神掌...真奇怪,以人之力,又如何能衍天呢?啊!易郎!我们要赶紧出去!”
陈小青突然掉下泪来,“刚刚听你提起那黑衣人,我竟然才想起我那陈家遍布的尸体!如今我已离家有一段时日了!那尸骨定然是发臭了!女儿实在是不孝!竟然会如此对待那死去的家人!我真是!我真是...不如也死了算了!”
陈小青泪如雨下,反手拔出木剑,迅速的往自己的脖子上划去。
易星急忙伸出手去阻止她,然而她的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剑刃割出一道细痕,流出血来。
“小青...我们历经大起大落,才能免于一死!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若是你有不孝之罪孽,那我亦有之!要死一起死罢!”
易星说着也流下泪来,夺过小青的木剑,想要先行一步!
他们当初到梦姑桥就是为了去埋葬她陈家人的尸体,如今自己也忘记了,感到愧疚万分。
“不,易郎!”陈小青悲痛的哭喊,阻止了他。
易星用朦胧的目光看向她那朦胧的双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立马出发!前往陈家庄!埋葬你早已过世的家人!”
陈小青痛苦的点了点头。
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到木屋,跪在那白骨架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多谢前辈这段时间给予我们的照顾!此次我们托前辈之福、大难不死,来日定会来看望前辈!今日我们身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两人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离开木屋,越出屏障、冲出水面,然后火急火燎的往陈家庄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