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天子脚下,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地。
居住在这里的达官贵人们数不胜数,在茶肆饭馆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京都,那是你蒙着眼睛撒泼尿,都能尿出个王侯贵族的地方来。
是以,在这里生活的百姓们,早就锻炼出了非同一般的眼色和胆色。讲起贵人们的闲话,那是叭叭的,就杯茶水能唠上一天。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深深的滋养了他们的八卦之魂。
‘啪’
茶肆内,惊木堂落下,说书人捻着唇上的两捋胡须,捏着嗓子,说的正是起劲。
“要说那城南李员外家,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为人仗义,有才有德,还得了当今圣上亲笔书写的一块金匾,这京都的王侯将相们哪个不给个一二分的颜面。当然,那说的都是如今,可这曾经如何,各位可知?”
话落,座下众人皆不满叫道:“你快些讲吧,弄什么名堂,还怕老子给不起赏钱咋地。”
“就是,就是,别扯那么多没用的废话了。”
“赶紧的,快讲吧。本少爷花钱来你这可不是听这些废话的。你讲得好,本少爷有赏。”
一时间,茶肆内场面是十分的火热,台前的说书人两眼一眯,摇头晃脑,笑的很是得意。
“啪,要说这二十年前啊,李员外独自一人上京赶考,却名落孙山,浑身上下穷的就剩下自个儿身上那张皮,别说是回家乡了,就是下一顿饭在哪都不知道。可就是这样,老天爷也得派恶人来磋磨于他。”
“话说当时,城北的市肆内有一伙恶霸,仗着一身蛮力,那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啊,可是苦了附近的百姓们。这伙恶霸早就盯上李员外了,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李员外的长相。这李员外虽然是个穷书生,可长着一张俊逸白净的脸,引着那些小贩的女儿们是春心萌动啊。”
“这恶霸的领头人天生神力,长得是又高又壮,马脸牛鼻,自然是看不上李员外这般白净羸弱的书生了,便在李员外落榜之日截住了他,一顿的拳打脚踢,差点没闹出人命。”
“诶,正在这时,有一顶八宝香轿路过于此,那抬轿的轿夫个个骨架坚实,身材魁梧,一看便是练家子。而跟在轿边的两个侍女,也是柳叶弯眉,娇艳可人,可想而知那轿中的女子,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你们一定猜到那是谁了,没错,那轿中的女子正是前任三品都转运盐使司王大人的千金。也是后来李员外的正妻李夫人。有道是美女救书生,两人那是一眼万年,坠入爱河是无法自拔啊。”
“经历过重重磨难,王大人终是将自家的宝贝千金嫁给了当时还是一穷二白的李员外,婚后两人的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着实甜蜜,两年后,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为‘珍娘’。”
“可天有不测风云啊,谁想那王大人居然扯着官家的旗子去私卖私盐,收受贿赂,罪大恶极,是证据确凿,无可辩解。圣上当时震怒,判决株连九族灭其满门,连同出嫁的女儿们也未躲过。李夫人当时便晕了过去,李员外见此不顾性命跪于皇城根下是三天三夜,祈求圣上收回成命,放其自家夫人一码。其心感动于天,降雨三日不绝,终将使圣上收回成命,放过了外嫁的女儿们。”
“不光如此,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李员外却为发妻不惧生死,圣上也是有所感动。看他是个秀才却又一身白衣,便召唤他来,当即出考,给了他一个前无古人的机会。”
“谁想,这李员外当真是个有才之人,面对圣上是对答如流,毫不胆怯。圣上惊喜不已,连说三个好字。可是如果李员外有此才能,为何当初会名落孙山?原来是当时居然有人贿赂考官,顶替了李员外的文章,还成了圣上钦点的员外郎。圣上又是一怒,当即让其刑部彻查此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会考贿赂居然牵连出多位大臣,十多个小吏。圣上是怒不可及,判决抄家灭门,秋后问斩。短短半月,前后竟株了上百人!那时京都的市肆内,可谓是血流成河,血腥气连绵整月而不散。”
“而李员外呢,因其此事,又确实有才,便被圣上册封为员外郎,协助掌管科举考试,还特此了一块‘赤子之心’的金匾,可谓是官复原职,因祸得福了。”
‘啪,’
惊堂木再次拍下,在场众人缓过神来,皆大声叫好。
人声鼎沸,凡尘间的烟火气,在此处展现无遗,有两个不羁之人竟然还挥洒着铜币,向说书人撒去。
那说书人笑的是合不拢嘴,趁此热乎劲又是一拍惊木堂,讲的是唾沫飞溅,十分激动。
“只是这李员外这一生着实是祸兮福所倚,虽然得了官职,可李夫人因为娘家抄家灭门一事,最终是郁郁寡欢,撒手人寰了。李员外呢是痛不欲生,为期守孝三年,放言正妻之位此生不变。”
“李员外也确实是说到做到,往后进府的女子皆纳不娶。只是这二十年过去了,员外后院的小妾也不少,却连个儿子都没有,生下来的一水儿的丫头。着实也是愁煞了也。”
“这妾室的女儿是不值钱的,李员外家又是阴盛阳衰。是以,那嫡女只有珍娘一个。这珍娘早年丧母,当然是被李员外捧在手里,可谓是要星星也摘,要明月也给,从小到大,无一件不顺她心意。”
“这珍娘今年一十有八,早就该嫁人的年纪了,却是从也看不上京都的子弟们,是以蹉跎到现在。不过自古贵女不愁嫁,李员外也并不是很心急,可谁曾想啊,就在两个月前,忽然有传言说是李员外家的嫡女看上了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风流才子。”
“这风流啊,也是真风流。那位公子竟然花了大价钱包了江边两艘最为有名的花船。听说那船上的娘子,一个个是杨柳细腰,美若天仙,男人们看了哪个能走的动道的。”
“哟,那这么说那位公子还真是有钱啊。”底下有一人说道。
“那何止是有钱啊。”说书人瞪大眼睛:“那是巨富!听说那公子随便出手打赏就是深海珍珠,宝石玛瑙之类的。连金银都看不上,为啥啊,俗呗!更别提那公子的长相了,啧啧,真是面如冠玉,风姿绰绰啊!那船上的花娘们看了都自愧不如,可想而知,这李员外家的珍娘是如何被迷了心的。”
‘嘶……’
此话一出,座下一阵唏嘘,有人猜到:“虽说那位公子十分风流,但如真像你所说,没准他是来自南方的哪位钟鼎世家,如此这珍娘可是高攀了人家。”
其他众人听此皆连连点头。
谁知那说书人却叹息道:“无论是否高攀,这李员外估计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那位公子的,原因无他,而是因为那位公子身边居然带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娃娃,那小娃娃长得是粉雕玉琢的,哪里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更何况这娃娃一见那公子便叫‘父父’,显然是他的孩子。这李员外如此爱护珍娘,想必就算再看中家世,也不能把自家闺女许给人家做妾室啊。”
单不说这说书人凭此口才是得了多少赏钱,这间茶肆又卖出去了多少茶水点心,座下众人听得又是如何的心情波荡。就说这话文中的神秘公子却是躺在花船内,睁着眼睛,生无可恋。
“公子,你怎么不理人家呢~,芊芊给您唱曲儿好吗?”
一身着青衣薄裙的女子跪坐在床边,那女子面容白皙,粉腮杏眼,长得十分可人。更别提她这一身柔弱无骨的娇软的身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的。
可是,任凭她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床上的男子却依旧是话也不想多说一句,抬起手臂,随手摆了摆,就让那女子退下。
可芊芊却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花船上那么多的女人,哪个不是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
这男人长得这般俊逸倜傥,更是出手阔气,还从不对她们打骂,简直是她遇上的最完美的男人了。她没想他能娶她,但求他走之时能把她带走,从此脱离奴籍,如此便好。
如今趁其他姐妹都不在,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想到这,芊芊的身体反而更加靠紧男子,一个‘不经意’间,青衫滑落,玉臂香肩,当真是一副美人图。
可男子却猛然沉下脸来,眉毛一簇,刚要说话,就听到远处忽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声音轻快,越来越近。
男子的脸色又变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有人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脚丫。
再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一约四五岁的小女娃。
只见那女娃头上梳着两团小揪揪,身上穿着火红织金短衫,下配浅粉绣花长裙,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雪白娇嫩的肌肤,当真叫人一看便心生喜爱。
只不过,此时这女娃却是浑身脏兮兮的,满身的泥印子好像是刚从泥地里打滚了一般。
女娃看见床上的男子,先是呲牙一笑,后又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道:“咦,姐姐,你为什么要压在父父的身上,父父那么娇弱,你那么重,会把父父压坏的。”
“小兔崽子!”男子闻言瞬间黑了脸:“你给我住口!还有你。”
他看向芊芊,双眸无情又冷漠:“滚出去。”
这一眼,可着实骇了芊芊一跳,连青衫都顾不上穿,便慌忙跑了出去。
“父父,你为什么生气。”
女娃对此表示十分的不解,迈着短腿就往男子的床榻上爬:“你不要生气了,君君回来陪你玩啦,是不是刚才被姐姐给压坏了?没关系啦,君君可以去给父父找肥料,只要施了肥,父父就会长得又高又好。”
“住嘴!”男子蹭的一下坐起来。
施肥?他想到了那些臭烘烘的秽物,简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单手拎着女娃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随即往旁边一扔。
那女娃被扔的生生的打了两个滚,方才摇头晃脑的坐起身子,瞪大眼睛,仰着脖子,委屈道:“父父,君君好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