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月底，正是庆丰公司货款回拢的时候。江涛心里清楚，汇拢大大小小的客户货款，每个月除了一切正常的开销，公司还是有一定可观赢利的。两个孩子缴学费刷的那几万块钱的信用歀，还有弟弟建房子应该帮助的钱，他心里盘算着看公司能不能帮他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胜东老婆冬梅在办公室。她管财务，江涛正打算过去向她开这个口，却突见三个目空一切，耀武扬威的大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办公室。他们直接就奔着冬梅去了。
冬梅见了这三个大汉并没有惊讶害怕，江涛就更是如此。因为他们知道，这三个人并非土匪强盗来打劫，而是来讨赌债的。
恰好此时含香进来了办公室。当她见了办公室这三个大汉时，吓得悄声问江涛，“要不要报警啊。”
江涛说，“不用，他们不是来闹事的。”
果然，那三个人不吵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冬梅在忙事情。过了没多久，那三个大汉就都走了。江涛心里明白，这三个人这么爽快就走了，想必是收获不小。他到了嘴边要对冬梅说的话，就因为这三个人的到来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然而祸不单行，接下来发生的事可是令江涛直呼不好。
那是含香还在车间上着班，江涛进来神情异常的把她叫了出去。
“出什么事啦？”含香同样以异常而紧张的神情问江涛。
“他们两个在办公室吵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冬梅……”
他们两个指的是胜东和冬梅。听江涛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冬梅的不对。一个女人要是不讲理，那就是一母老虎，凶猛无比。不然江涛也不会来搬救兵。
含香不敢怠慢，急忙中走进办公室一看，里面的一幕使她大惊。冬梅正指着胜东的鼻子在大动肝火破口大骂。
“胜东你跟我听好了，今天你要是不把钱给了我叔叔，我就跟你没完。你有本事办工厂就没本事发工人的工资，这算哪门子狗屁本事……”
在含香看来，冬梅现在的样子和初见她时判若两人。初见时她是温柔贤淑的女子，现在像是骂街的泼妇。
“冬梅你消消气，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别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
冬梅见含香上来说合做和事老，更是粘着她有理声高地说，“嫂子，你来得正好，你来给我评评这个理，他胜东是什么东西，拖欠我叔叔三年的工钱没给，现在我叔叔的两个孩子要上学，问他凑点学费，他硬是说公司没钱。嫂子你说他没钱就一句话，那我叔叔家的两个儿子还上不上学啦？”
“正好，我也让嫂子给我评评理，嫂子你说公司正处创业的初级阶段，困难肯定是有的，对不对。公司没钱也是正常的，对不对。你看她那样，对我的事业不支持，对公司不理解，就公司欠她叔叔那点钱，就在公司不分轻重的闹腾。再看我大哥，既出钱又出人还出力，公司也拖欠他一年多的工资没发了，有谁见大哥说什么了吗……”
好不容易平息了胜东和冬梅的口舌之战，含香心里反而七上八下安然了。想胜东和冬梅的吵架哪里哪里都不对劲，忧心忡忡回到家中问江涛，“今天胜东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一年多没拿到工资，是一去上班就一直没拿到一分钱工资吗？”
天机已经泄露，江涛无奈点点头。
“那之前拿回家那些钱呢？是哪里来的？”
江涛低了头说，“借来的。”
含香不淡定了，张口结舌了好一会，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被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感觉空气像被凝固。两人不能就这么僵持，江涛理了理思路说，“庆丰公司周转资金严重短缺。胜东拖欠了好些人的工资，也欠了一些别的债。一到收货款的时候就个个上门瓜分货款，周转资金就成了个一直解决不了的难题。”
一直？这个一直还要延续多久，恐怕江涛自己都不知道吧。含香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突然间想到今天去公司那三个像地痞流氓的大汉。
“今天去公司那三个人也是去瓜分货款的？”含香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江涛点点头，“胜东欠他们的赌债。”
“赌债？”含香既惊讶又好奇，“胜东还好赌？”
江涛犹豫了一下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事得从头说起，那时胜东接管公司后，不加强管理不说，还以为老板很好当，公司的事自己不用操心，只管吩咐手下人去做就可以坐享其成。有了这种思想，公司就成了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地方。于是他和冬梅就喜欢上了打麻将。天天泡在麻将桌上找乐趣。这样久而久之就好赌成性，以至改不了。最后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公司这边也到了快要关门倒闭的地步，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对当初追悔莫及。”
想不到胜东两口子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含香简直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才说，“感情公司挣的钱都还债了，这也是你拿不到一分钱工资的原因吧。”
江涛点点头，“我刚去公司的时候，公司资金就已经空了。如果不从家里拿那些钱去应急，恐怕公司早就不存在了。”
他从来没有跟含香说这些，含香也就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糟糕的事情。江涛少有把工作上的事说给她听，不管好事还是坏事。今天把这些说出来，想必已经想到，即使他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
含香被气晕，愣愣地说，“他们不只是欠了赌债，那些供应商的货款也欠了不少吧。他们欠的那些债，不管是赌债还是供应商的货款还是工人的工资，我想应该是没个明确数据的吧。公司挣点钱就这样一直还债，一直还啊还，也不知道还到何年何月何日才是个头。何年何月何日又是哪年哪月哪日呢？要真到了那天，估计我们家也该欠债几百万了吧。而胜东两口子的债倒是还清了，我们也该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