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这已经是冬天下的第二场雪,江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因为雪在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所以公交车在路上走的很慢,要是以前,我倒是乐意在无人认识的公交车上欣赏雪景,可现在心里惦念这易秋只盼着公交车能走的再快一点。
本是十分钟的路程,这次整整走了半个多小时,加上今天加班,等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望去,我看见易秋家里的灯关着,漆黑一片。
不知为何我心里慌得厉害,顾不上路滑,赶忙跑着回去,鞋底沾满了雪,到楼下的时候刚踩到地板我就滑到摔倒了台阶上,膝盖很疼,一瞬间我有些站不起来。
我坐在地上揉着膝盖,可实在是疼的厉害,没法再支撑我起来。
“汪,汪,汪汪”
-是走走的叫声-
我一回头,走走和易秋正从电梯里走出来,易秋看到我坐在地上扶着膝盖,慌忙抛开走走的牵引绳跑过来
“阿念,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抓的有些疼。
他把我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他的额头竟出了一层细汗。
我轻轻抚着他的背轻轻的说:
“易秋,你看,这是在家,在楼下”
慢慢的他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他转头看向我的膝盖,裤子已经蹭破一些。
“对不起”
他说
我想抱着他,安慰他,可最终我只是冲他笑着说:
“我没事”
他看着我被他抓红的手腕,眼里很是愧疚。走走一直围着我嗅来嗅去的,我拍了拍走走的头说:
“走吧,扶我回家”
易秋反手把我抱了起来,忽然腾空的失重感让我不禁用手攀住他的肩膀,我把头轻靠在他的胸口,这是第一次离易秋那么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先别乱动,回家看看,不行就去医院”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次觉得从一楼到十二楼的时间这样快
易秋轻轻的把放在床上,他半蹲着看着我破掉的裤子,
“你穿那件衣服,我给你拿,换下来检查一下伤口”
我指了指挂在门后的睡衣,他把衣服放下便关门出去了。
“嘶”
腿弯曲扯到伤口,疼的厉害。过了一会儿易秋敲门进来,
他扶着我的腿检查了一下。
“还好,没伤到骨头”说完他又找来碘伏消毒
“忍着点,有点凉”
碘伏沾在伤口上,带着凉和疼痛钻到心底,可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给我擦伤的样子,我真的好希望这伤口永远不会好。
“你..还会看伤啊”
“嗯?”
“你说没伤到骨头”
易秋嘴角轻轻上扬笑道:“在部队,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提到部队,想起医生说过,易秋心理的魔咒一直深埋在心底,所以他一直不愿走出来,一直逃避。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易秋,你刚刚在楼下是不是把我认作阿念了”
他整理东西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收拾着刚刚用过的棉签和纱布。过了一会儿,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是,我不仅会把你认成阿念,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我都能看到阿念的影子,看到她死前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镇定的说出阿念,说出他心里那无人踏足的禁地。
“你还记得阿念已经去世多久了吗”
我又问道
“七年”
他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是啊,已经过去七年了,易秋,这七年你过的好吗”
他似在认真的低头思考我的问题
“安安,离开我吧”
我看着他,用力的不去眨眼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
“你问我过的好吗,我过的不好,但我的不好不应该连累到你”
我用手擦了擦眼泪说: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觉得莫名其妙也好,你觉得我烦人不可理喻也好,可有的人,爱就是爱了,我走向你不是要带走你,我只是想走到你身旁而已”
“易秋,从过去走出来不是让你忘记过去,而是让你带着过去的希望走下去”
易秋看着我说:
“带着过去的希望走下去吗”
“对”
......
很快到了新年,我买了两副对联,给易秋的门上贴了一幅。经过上次我们的聊天,慢慢的易秋不在回避说起阿念说起过去,尽管他还是会出现幻觉。新年的前一天,我决定再去给易秋做一次心理检查。
周一,李警官也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医生看着报告说
“嗯...还是要恭喜你的,你的抑郁症状况明显好很多了,这个病也不是完全治不好的,涉及的方面还是很多的,除了配合药物治疗,你自己本身所处的环境也很重要,可以的话多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都是有助于康复的。”
我们都很开心,易秋对我们笑了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李警官和易秋要去见他们的战友,我便没有跟着去,独自回到了医院。
看着对面的医生,他没有了刚才欣喜,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一对资料报告。
“医生,关于易秋的病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问题”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
“刚刚易秋在我不便多说,他的抑郁症确实好了很多,只是他的PTSD,他的种种反应告诉我,我们之前的治疗基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着急的说
“可他现在愿意跟我说起阿念了,而且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表现的很平静,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而且他现在还经常去他的花店”
“那你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呢”
医生问道
“他家里有没有监控?”
我想了一下说:“嗯。。。记得他说过是有监控的,但是好像一直没打开过”
“建议你们回去把监控打开”
到家的时候我看见易秋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于是我推门进去,屋里的窗帘全拉着,整个房间很昏暗,客厅里没有人。
“汪”
走走从里面跑出来咬着我的裤脚把我往卧室推
卧室的窗帘也拉的紧紧的,屋里几乎进不来光线,易秋卷缩在衣橱的角落里没有一点声音,我慢慢走近他,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红血丝,我刚要向他伸出手,结果他猛的站起来掐住我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我张开嘴想大口呼吸可怎么也喘不动,脖子上的手还在收紧,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忽然卧室里好像冲进来一个人,好像是...李警官
“安安,安安,你怎么样”
我扶着地板缓了一会,慢慢意识有些恢复,我看向一旁的易秋,他的手正被两个人紧紧抓着,他似很痛苦一般用力想要挣脱,手腕处已经被抓的发红,他看着我冲我喊道:
“快跑阿念”
李警官站起来走到易秋对面,用手掰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易秋,你看看这是在哪里,这里没有阿念”
易秋慢慢的停止挣扎,他四处看着,眼里有惊恐有愤怒最终归于平静。
“对不起”
我过去抱住他,这是我第一次抱住他,我听到了他小小的啜泣声,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一般。
李警官和他的战友走了出去,我就这样抱着他过了好久。最后易秋轻轻的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他盯着我的脖子。
我对他说:
“没事”
我拉起他的手走向床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布满正个房间。我把手放在窗户的玻璃上闭上眼睛,阳光的温度传到手心,易秋学着我的样子也把手放在窗户上。
“阳光一出来,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我对易秋说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总是会出现幻觉,出现当初的一幕幕”
“那就看看太阳,阳光会带走那些痛苦的”
就这样,我一点点的走近易秋,尽管他总是不接受我的感情,我知道他的顾虑,可我早已深陷其中。
我们两个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着,余欣欣曾无数次问我在坚持什么,我都是笑笑说是“因为开始的心动和后来的爱”,她总是撇撇嘴笑我说是深受毒害的中二少女。我不知该怎样跟她描述我心中对易秋的执着和陪伴,或许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的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闯进你的心里。
三年,转瞬间。
在这期间,易秋表现出的状态一直还算平稳,但每次去医院的检查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我不想相信那平时会对人笑,会细心包装每一件花束的他病情竟没有丝毫改善,我总是反复的向医生确认,问到最后医生也不过是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们总说时间会治愈一切,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所谓的治愈不过是受害者放弃了抵抗而已,就像易秋一样,即使他能坦然的说出阿念,可在他心中仍有一份深埋的恨无人踏足,犯罪者被痛快的击毙,可受害者却要承受着时间的每分每秒。
医生曾无数次跟我说过,易秋的心理状态会让他随时离开我们,因为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罪恶感。这份压力和罪恶感是他活着的希望,也是能夺他性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