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王爷他……他为国捐躯了。”苏木跑着进来对唐晚说。

“你说什么?”唐晚手上的玛瑙手串碎了一地。

“敌我力量悬殊,王爷战败,自刎帐前了。”苏木的眼圈都红了。

估计天盛红了眼眶的不止苏木一个,那个守着天盛的不败将军,再也不在了。

韩洛,景王,战无不胜的将军,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今上的伴读,也是唐晚的夫君,唐晚嫁进景王府五年了,但是唐晚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我知道了。”唐晚有片刻的失神,她明明不爱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她和喜欢的人从此萧郎是路人,也失去了逍遥江湖的自由,她恨他。

唐晚从韩洛向皇帝提亲那一刻,就讨厌他,为此她也和皇帝闹了许多次,但是都没有改变什么,婚期如约而至,她不得不嫁给韩洛。

自从进了王府,她一直都没有消停过,胡闹,故意惹事,甚至想尽办法折辱韩洛,大婚当日将他赶出新房,不许他踏足自己的房间,甚至还把自己住放假牌匾改成了合离苑,时时刻刻想着离开,但是一直未能如愿。

她至今都不明白,明明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皇兄,为什么这一次,一定要违背自己的心意,答应了韩洛的提亲,而韩洛,明明军功卓越,一世英名,却不惜成为京城,甚至天下人的笑柄,也不肯放自己离开。

但此时此刻,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心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从心底流失,一种拥有而不自知的东西。

韩洛的丧事办的很盛大,唐晚亲自主持,这是五年以来,她第一次为他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庆祝自己终于自由了。

但是,来祭奠的却不多,皇帝也只是派人来慰问一下而已,因为南楚兵临城下,而韩洛战死,无人敢应战。

“公主,不好了,南楚攻进皇城了。”苏木跌跌撞撞的跪在唐晚面前。

“你说什么?”唐晚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木,南楚攻进来了,难道没有韩洛,天盛就连一个应战的将军都没有吗?

“南楚太子到。”

所有人惊在原地,南楚攻下了皇城,难道是来破坏韩洛的丧礼的?但是也可以理解,有韩洛在的时候,南楚不曾进犯天盛一分,如今韩洛战死不到几天的功夫,连皇城都姓南楚了。

“南楚太子,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请见谅。”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唐晚。

“景王妃节哀。”慕容湛敬重的对韩洛的排位祭拜。

景王妃,这个称呼太陌生了,她从不曾承认这个身份,也不许人这么叫,所以即使成婚,还是称她公主,她也不许称韩洛为驸马,所以他们的称呼一直都是王爷和公主,多少年了,居然在韩洛不在了以后,有人会称她一声景王妃。

“这是景王让我转交给王妃的。”慕容湛把一封信交给了唐晚。

“他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对手。”慕容湛对着韩洛的排位,“没有之一。”

“景王妃知道为什么吗?”慕容湛转头问唐晚。

“愿闻其详。”唐晚看到信的时候,心已经有点乱了,他对自己,有什么话要说吗?

“第一,是因为他诡辩的战术和惊世的才华。”南楚太子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惋惜。

这一点,唐晚也知道,韩洛曾经被称为“天下第一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后来,这样的翩翩公子,怎么就双腿残疾,心如死灰了呢?

“第二,是因为他痴情,可惜付错了人。”慕容湛看着唐晚说,“为了你,他真的不值得。”

韩洛为了唐晚做过多少事,满帝都的人都知道,甚至可以为唐晚的心上人引荐入仕。

“你知道什么?”唐晚好像一瞬间记忆都涌入脑海,韩洛为了不让她远嫁边疆,带伤领兵出征,落地双腿残疾,为了求娶唐晚,拖着残疾的双腿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

“知道什么?”慕容湛似乎是嘲讽一笑,“无辞他自刎之前只求我一件事,王妃想知道是什么吗?”

无辞,是韩洛的字,唐晚也知道,但是从未叫过。

“什么?”唐晚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他求我若有朝一日攻入皇城,放过你,许你一世长安。”慕容湛也不管唐晚此刻是什么感受,“为此,他把他毕生心血,自编的兵书兵法都送给我了。”

这正是因为这个,慕容湛对韩洛更加的敬佩,不然也不会给唐晚送信,在韩洛死后,仍然愿意履行诺言,因为他不想失信于最尊敬的对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已完成,在下告辞。”慕容湛也有很多事情,剩下的就不归他管了,只要没有人伤到唐晚,他就没有失诺。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如果不是叶文帆把你们的布防图给我,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见到你。”慕容湛说完就离开了。

叶文帆,就是唐晚那个心上人。

唐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且去了韩洛的房间。

新婚之夜韩洛就被唐晚赶去偏房,五年都不曾踏入正殿。

韩洛的房间很简单,淡淡的药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一张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檀香木的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简单又不失尊贵。

唐晚坐在韩洛曾经坐的位置,用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颤抖打开了信封。

晚晚,我欠你良多,此生难还,今自知命薄,故还卿碧海蓝天。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无辞绝笔。

信中,是韩洛第一次叫唐晚这样亲近的称呼,而韩洛到死,也没有听见唐晚唤他一声无辞。

唐晚得到了合离书,那是她这五年一直想要得到的,可是却不知所措了。

唐晚五年总共来见过韩洛三次,第一次,是新婚之后,和他划清界限,第二次,要他助叶文帆入仕,第三次,也就是这次了。

“公主殿下怎么舍得过来了?不怕脏了你的鞋子吗?”说话的是京墨,是韩洛的暗卫,因为受伤,所以没有同去战场。

“我……”唐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话,确实是曾经她亲口说的。

“殿下想看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了。”京墨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要是从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王爷已经不在了,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京墨想最后帮王爷做一件事情,韩洛一生都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让京墨替他说清楚。

“唐晚,你配不上景王妃这个称呼。”这是京墨第一次叫唐晚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唐晚,她不配。

京墨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唐晚一个人了。

盒子里有一张唐晚的画像,是她大婚那天的样子,还有摔碎后重新修好的玉珏,有她丢失的发簪、手帕,尤其一块纱布上带着血迹,那是十年前唐晚闯荡江湖时意外救过韩洛,给他包扎伤口的纱布,还有一系列小物件,好多都是唐晚不要的,却被韩洛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了。

唐晚的泪水没感觉的往下掉,这个人十年前就爱上了自己,费尽心思的娶了自己,但是唐晚整整折磨了韩洛五年。

“公主,公……”苏木找遍了景王府才在这找到唐晚。

“说。”唐晚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者说,她的心已经没有力气了。

“京墨自尽于王爷排位前。”苏木哭着说。

“唐晚,你满意了?”冲进来大喊大叫的是半夏。

唐晚没有说话,她知道半夏喜欢京墨,但是因为自己,所以两个人一直只能遥遥相望。

“你好好看看,王爷对你一片深情,你视而不见,你知道吗?叶文帆要成婚了,知道和谁吗?你的好朋友蒋依依,他们早就暗度陈仓了。”半夏疯癫一样的笑着说,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唐晚。

这些话,半夏以前也说过,但是唐晚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甚至还疏远了半夏。

“你看看景王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唐晚,你自作自受,活该你一生爱而不得。”半夏说完也跑出去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对唐晚直呼其名的人。

苏木追了出去。

景王府,曾经是帝都最耀眼的存在,韩洛有从龙之功,又深的皇帝信任,辉煌无二,可现在呢?五年而已,唐晚几乎让景王府成为了一个笑话,韩洛为了一个女子,孤注一掷,甚至和皇帝离心,府中整日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不一会儿,苏木怔怔的回来了。

“公主,半夏在京墨身边,用京墨的匕首自尽了。”苏木好像也麻木了,今天流的血太多了。

“把他们葬在一起,厚葬。”唐晚把信也放在盒子里,一步一步的走向床边,仿佛能感受到韩洛的温度一样。

可惜,没有,她从未感受过韩洛的温度。

唐晚毁了自己,毁了韩洛,毁了景王府,甚至毁了最爱自己的兄长的万里江山。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她的皇兄已经下退位诏书了,南楚慕容湛在打扫战场,新的朝代很快就要开始了。

所有和南楚作对过的人,都是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景王府,安然无恙,这是韩洛用命保住的安宁。

但是,却乱了唐晚的心,她听到叶文帆大婚也没有什么感觉,仿佛那不是她爱过的人,被心上人和最好的朋友背叛,心也不会痛了,唐晚在今天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无拘无束的自由吗?还是为了叶文帆吗?好像都不是。

此后三年,唐晚孤身一人,郁郁寡欢。

唐晚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怀里抱着的盒子的主人,是那份她错过的,辜负过的爱。

“无辞,若有来生,我绝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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