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唉...”陈淮摇头叹息着:“想拉拢杨世伦...”
严致筹却正色道:“本相急召你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今日午后杨世伦被召进宫了你可知晓?”
陈淮一愣:“这个下官实在不知,上午高峰化向下官回复了杨世伦的宴请后,下官便一直在深思晚宴的事,下午更是提早便赶到了杨府,否则也不会等那么长时间,本来我还以为是他杨世伦故意冷落刁难,原来是被召进宫了?”
“嗯。”严致筹点了点头:“本相也是后来才知道,毕竟宫里的人想将消息传出来也需要时间,本相派人去通知你时确实也是听说你已经去了杨府,但又怕当时便将你召回来会让杨世伦起疑,这才等到此时才召你,因为尚且不知道杨世伦进宫的真正用意,所以怕你被他算计了,说起来已经不算急召了。”
陈淮越听越心惊,仔细回想了一番两人席间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杨世伦的每句话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算了。”严致筹走回座位重新坐了下来:“杨世伦的事暂且先缓缓,御史大人还是多想想如何控制住冯浩博吧!”说完余怒未消的瞥了张益一眼,吓的张益红着脸低下了头。
“唉...”陈淮也是一阵无奈,当初御史中丞一席空缺,是严致筹自己为了拉拢冯家,亲自上表将年纪轻轻的冯浩博提上来的,谁知冯浩博上任后根本不受严致筹控制,甚至几次向陈淮上报严党官员们的不法行径,害的陈淮每次都要费尽周折去平息,最重要的是冯浩博做为自己的下属却一向不主动向他这个主官靠拢,这使得陈淮很是火大。
严致筹放下茶杯微微探身:“不过此二人皆是刚正不阿之辈,所以日后行事要循序渐进,千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他们会不会进宫弹劾都尚未可知,我们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惹上这种麻烦。”
陈淮慢慢点头,小心翼翼的问着:“那杨世伦...”
“先放放吧!”严致筹不紧不慢的说着:“明日本相还要去会会镇凌候乔凤海。”
“乔凤海?”陈淮略显惊讶:“此人...此人与杨世伦一样是无偏无党之辈啊!而且据下官了解,他自幼便在禁军营中长大,对君上更是忠心耿耿,若是去说他,简直比杨世伦还难。”
严致筹听完皎洁一笑,眉宇间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本相既然要去,就有一定的打算,况且乔凤海手握重兵,执掌着整个皇城的卫军,这样的人若是归附之后可比其他人有用多了。”
“那若是...”陈淮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他当然了解乔凤海的重要性,但是以乔凤海的心性...陈淮真不知道严致筹到底有几分把握。
“好了。”严致筹轻轻一挥手:“今日之事就到这,两位大人先行回府吧。”
陈淮和张益急忙拱手施礼,尤其是张益,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严致筹对于自己的失望,但好在现在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了,当然,这也说明严致筹对他彻底放弃了,放弃到连说都不会再去说他的程度。
严致筹站起身带着二人走了出去,而就在三人出门后,门外角落里一个丫鬟慢慢抬起头,看着严致筹的背影轻声冷笑,这个丫鬟就是早已潜身进府的苏黎雅。
隆冬清晨的茶摊寂静无人,尤其是在丞相府这样一个门前没有商贩的地方,通行而过的只有几个寥寥的行人而已。
茶摊上几个伙计前后忙碌,不停擦拭着沾染了一夜尘埃的桌椅板凳,而章钪则在桌案上翻看着账本,眼睛随时偷瞄着严府的大门。
这时一个挑担的行人从远处走来,担筐里刚刚采摘的新鲜蔬菜在清晨的薄雾中上下晃动,让菜叶上凝结的露珠越发的晶莹剔透。
章钪不动声色的低头看账,直到挑担的行人转过丞相府正门后,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銮礼司的近卫张举,自从苏黎雅以卖身为奴的方式潜入严府后,彭鳍便命张举在不远处的郊外买下了一处种满蔬菜的农舍,然后打扮成贩卖蔬菜的小商贩,每日前往丞相府后门送菜,以便将苏黎雅探听到的消息传递出来。
张举悠哉悠哉的走到了丞相府后门,这里位于一条小胡同深处,他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声,门便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了,一身丫鬟打扮的苏黎雅出现在门前,国色天香的容貌和气质即便是在这身丫鬟下人的装束下,依旧被衬托的凹凸有致。
“呦!姑娘来啦!这是今天的菜。”张举说着将菜递了过去。
苏黎雅不屑的瞥了一眼菜筐:“嗯,称足不足啊?”
张举闻言立刻严肃起来:“姑娘这是哪里话?此处可是当今丞相的府邸!小人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敢亏了丞相的斤两啊!”
苏黎雅哼了一声,伸手掏出钱袋扔了过去:“行了行了!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明天别晚了。”
张举接过钱袋打开看一眼,急忙眉开眼笑:“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那小人先走了。”说完将钱袋往怀里一踹,哼着小曲转身离去,苏黎雅垂眼看了看脚下的蔬菜,转身喊了两名男仆抬了进去,而张举则走出胡同径直向茶摊而去。
茶摊上,章钪凝眉盯着严府正门,一位清早来拜谒严致筹的官员正慢慢从轿子里走出来,然后恭敬的将拜帖递了上去,章钪随即研磨探笔,将来访朝臣记录了下来,谁知他刚刚写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猛拍桌子的声音,章钪急忙回头,只见张举翘着二郎腿斜坐在茶桌旁,嘴里喊着:“来壶茶!”
章钪微微一笑,起身走了过去:“客官,喝茶?”
张举斜着嘴瞥了章钪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来茶摊不喝茶还能干什么!快点,这天寒地冻的喝口热茶爷爷还要赶路呢!”
“诶!好嘞!您稍等!”章钪点头哈腰的向一旁走去,伙计们急忙将热茶和一碟小菜端了上来。
张举就着小菜一连喝了几大口,这才擦擦嘴慢慢起身,章钪见状又小跑了过来。
“喝好了客官?”
“嗯,还行吧。”张举瞥着眼看了看章钪,随手将两枚铜钱拍在了章钪手里,但是在收回手的一瞬间,却不经意的掐了一下章钪的手心。
章钪立刻会意,点头哈腰的赔笑着:“谢谢客官!客官慢走,还来啊!”张举听完晃着身子向远处走去。
章钪则坐回座位上,在桌子下面慢慢打开了铜钱,只见两个铜钱之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严去乔府!”章钪看完默不作声的将纸条塞进了嘴里,随后盯着严府正门戏谑的一笑,嘴边喃喃自语:“严致筹这一天可真忙啊!”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位等候拜谒的官员也被严府的管家请了进去,随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几个下人跑了出来。
经过这几日的蹲守,章钪一眼便看出这几人正是严府的下人,看来严致筹这是要出门了,果然,几个下人出来后将一顶轿子抬到了府门前,然后恭恭敬敬的等着身着一品朝服的严致筹在众人的拥簇之下走了出来,而方才前来拜谒的官员则几步上前撩开轿帘,伺候着严致筹坐了进去。
章钪在不远处偷偷的看着,其实说起来他这也是第一次看清严致筹的脸,往日里由于身份尊卑的关系,銮礼司的近卫们在皇城内老远看到严致筹,就要拱手弯腰站在路旁施礼,直到严致筹走过去五步以上才可以免礼,中途如果敢抬头或偷看,那都是对丞相不敬的行为,轻则受罚重则处死,但是今天不同,他此时就是一个平常的小老百姓,所以隔着一段距离多“瞻仰”一番丞相大人的尊容自然也不会受到处罚。
等严致筹上轿后,章钪也玩味的一笑起身要跟过去。
这时旁边忙碌的活计走了过来:“掌柜的可是要出去?要不让小的去跑趟腿吧。”
“不用了。”章钪戏谑一笑:“你们看好茶摊,要买的物件太贵重了,怕你们看走了眼。”说完便假装闲逛一般跟在了严致筹的身后,而伙计则继续用手中的抹布擦着桌子。
一路上章钪东瞅瞅西逛逛,完全像是一个来街市上看热闹的路人,但是注意力却始终停在严致筹的轿子上,他当然知道严致筹到底要去哪,所以才没冒险让手下人跟来,因为乔凤海不同于杨世伦等人,他本身就是一个武官,手中又统领着整个皇城卫军的兵权,而且旗下能征惯战之将比比皆是,就连身边随身的护卫都各个身手不凡,若是手下人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捉去严刑逼供。
同时严致筹此次和乔凤海的会面又非比寻常,单论乔凤海的职务来说,一旦他投靠了严党,那将直接威胁到齐瑜的性命乃至整个大夏王朝的生死存亡,所以章钪必须要潜身进府,听清两人到底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