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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祉悔静坐在马背上,对于齐瑜的无力感自己也同样感同身受着,他们曾无数次彻夜筹划,无数次分析着天下的局势,也无数次在心累之时互相搀扶着走下去,可是太多的意外总是喜欢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让他们不得不一次次调整着原本既定的策略。
“即刻回宫!”齐瑜睁开眼狠抽了几下坐骑,御马一路狂奔向着皇城疾驰而去。
常祉悔不敢有丝毫怠慢,在身后紧紧的跟随着,虽然他不知道进了皇城之后齐瑜是否有解决的办法,但眼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回宫后再做打算了。
可是当他们跑了两天终于到达皇城后,齐瑜却抛下了常祉悔和林舒游,径直向帝氏祖祠而去。
常祉悔不解其意的与林舒游对视了一眼,这一路上几人为了赶路星夜兼程,加之身边总有宦官们跟随着,所以根本没时间讨论这件迫在眉睫的事,常祉悔本来以为齐瑜回宫后会立即将梁欶传来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却没想到齐瑜竟然直接走进了帝氏祖祠,难道是打算在这各节骨眼上去祈求列祖列宗们保佑吗?
可是帝氏祖祠毕竟不是别的地方,自古以来除了君上、妃嫔、皇子、公主们,其他任何人一律不得入内,所以纵然常祉悔和林舒游心焦如焚,也只能在外面安安静静的等。
然而齐瑜进门后却反手将房门关紧,根本看都没看那些供奉的祖宗牌位一眼,便直接走向了后堂,转过屏风的同时,老者也早已坐在茶案前安然等候。
“怎么样了?”老者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传了出来,不用多说齐瑜也知道问的是密会齐恺的事。
“齐恺已经归顺,而且齐穆也已表明了勤帝的决心。”齐瑜的口气依旧恭恭敬敬,仿佛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君,而自己在他面前才是臣。
“齐穆?切...”老者不屑一顾的摇着头:“这只老狐狸不过是棵墙头草罢了,他之所以归顺也是因为齐恺将密会之事泄露给他的关系,但若是你一旦有势微垂败之日,此人定会第一个退缩不前。”
“嗯...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寡人实在...”齐瑜急不可耐的说着,似乎想一下将整件事全都告知老者,谁知老者却打断了他的话。
“猜到了。”老者放下茶杯慢慢站了起来:“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急着跑回来,算算时日你比预期至少早了三日。”
老者说着第一次看向了齐瑜,当他看到齐瑜肿胀发黑的眼圈和干到裂开的嘴唇时,不由的微微一愣,想来从空岭山到皇城这一路上齐瑜根本没睡觉,定然满脑子都是这件“重要的事”。
可是还未等他开口,老者却轻飘飘的说出一句:“是赵景与严致筹联姻之事?”
齐瑜顿时怔在了原地。
邱凌水此次是秘密前来拜会严致筹的,若不是因为苏黎雅将消息传了出来,齐瑜对此事也根本一无所知,没想到老者身处深宫,对朝野上下一切的密事竟早已了如指掌,而且看老者稳如安泰的样子,仿佛这件关系到大夏王朝生死存亡的事早已被解决了一般。
老者见齐瑜傻愣着一言不发,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你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自己乱了阵脚?你可知道以你平日里到处游山玩水的性格,如今心急火燎的跑回皇城会引起多少人的诧异和关注?何况严致筹刚得到这个消息你就黑着眼圈跑回来了,你难道是想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他的密事了吗!”
老者越说越生气,最后恶狠狠的瞪了齐瑜一眼,齐瑜见状却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说。
老者慢慢捋顺了气息:“日后切记,遇事不可过于急躁,越是急躁越容易露出破绽,你是一朝君王,就算刀悬脖颈,也要做到泰然自若才行。”
“是。”齐瑜恭敬的拱手施礼:“那此事...”
“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齐瑜大感意外,自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竟然在没赶回来之前就被老者解决了?
“当然。”老者冷笑着向旁边走了几步:“赵景之女年芳二十,正是当出闺阁之际,赵景自然是想用这个嫡长女来稳固自己的权位,甚至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和严致筹一起图谋大夏的江山,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个嫡长女落到你手里呢?”
“寡人手里?”齐瑜完全不明就里。
“对,就是你!”老者不紧不慢的说道:“她赵纤柔年芳二十,你不也是二十吗?而且...”
老者慢慢走到齐瑜身边,嘴角露出了邪魅的微笑:“你不是正好没有皇后吗?”
“可是...”
“怎么?你是嫌他梁州王的嫡出长女配不上你的皇后之位?呵,那放眼这天下可就真没有哪家女子配和你同床共枕了。”
“这倒不是,寡人只是觉得...”
“你不用觉得了!”老者大手一挥打断了齐瑜的扭捏:“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你便让林舒游大张旗鼓的拿上圣旨赶赴梁州,宣旨提亲!”
“好吧...”齐瑜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妥协下来,毕竟这是眼下唯一可以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可是他内心深处却还抱有一丝幽怨:“但是...一定要封她为后吗?”
“对!一定要封她为后!”老者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仅要封她为后,而且你日后还要每日在她的寝宫中安寝!至少在灭掉严党之前,你都不得再娶妃嫔!”
“那这又是为何?”齐瑜第一次有了些许逆反的语气。
“你说为何?”老者双眼紧盯着齐瑜,仿佛要将他盯穿一般,而齐瑜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竟生出了一丝想要回避和闪躲的意味。
但老者却并没有去关注这些,反而凝眉说道:“此女是赵景嫡出,若是伴驾在侧赵景岂会没有嘱托?她又岂会不将你每日所行之事上报赵景?你如果不想让赵景生出疑心,如果还想在外姓藩王们谋反之前扳倒严致筹,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每日在后宫床榻上与他的女儿缠绵交欢、颠鸾倒凤!”
齐瑜听的面红耳赤,但是老者却依旧气愤的说着:“天下皆知你齐瑜尚无后宫,如今年到二十还是个处子之身,如果初碰男女之事却不日思夜想反而是冷漠相待,你让赵景作何感想?他势必会想到你要他的嫡女就是为了拆毁他和严致筹的联姻!如此一来他和严致筹都会对你心生芥蒂!”
“但是就这般不看生辰八字便草草定亲,岂不是更让赵景生疑?”
老者听完轻蔑的一笑:“那就由不得他了,那赵纤柔的画像我见过,也算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坯子,以你的纨绔性格,你就说看上他女儿的容貌了,他赵景又怎敢在天下人口舌面前抗旨不遵?而且此事又不需你亲自出马,你只要安排林舒游去即可,他到了梁州自然会有说辞。”
“呼...”齐瑜长出了一口气:“那好吧,那就让林舒游先去将这门婚事定下,只是夜长梦多,但愿这一年当中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一年?”老者无奈的一笑:“你要让那赵纤柔在闺房之中等你一年?”
“不然呢?”齐瑜一脸无辜:“寡人有什么办法?自古以来礼仪有序,帝王娶正后都要提前一年下聘方可成婚,我难道还能不遵循太祖定下的规矩不成?”
怎料老者却不以为然:“没错,这规矩是太祖定的,但你不一样,你天生纨绔何时守过什么规矩?以世人对你的了解,就算你明日便将他赵景的女儿带回后宫,人们也会觉得很正常,要是你真的突然守起规矩来了,反而会让赵景心生疑惑。”
“呃...”齐瑜一是语塞:“好吧...那你觉得多少时日为好?”
“一个月之内!”
“一个月之内?”齐瑜蒙了:“不是...就算不按天子娶后之礼行事,那各州藩王下聘最早也要半年才可成婚啊!士大夫尚且一季,就连庶民也要一个月,寡人难道...”
“你要记住!”齐瑜还没说完,老者一步走到他身前,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胸口不容分说的叮嘱道:“你是在画像上看上他这个嫡女的,所以你要表现的马上就想将此女抱上龙榻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让赵景觉得你足够沉迷酒色,而不是按什么天子之礼等一年再将她娶过来。再者,早一日将此女纳入后宫,她便可早一日将你的消息传给赵景,然后你再从中制造沉迷酒色的假象,赵景也会早一日对你放心!”
齐瑜听完无奈的低下了头。
老者于心不忍的长叹一声,伸出手慈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大夏王朝的希望,所以有些事即便非你所愿,你也要咬牙笑着挺过去。”说完转身向后堂深处走去。
留下齐瑜一个人垂首站在原地,许久,两行轻盈的泪珠自他的双眸中缓缓滑落,砸在脚下的一瞬间,仿佛他整颗心一般被摔的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