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珞也忘了自己是如何被林舒游吸引注意力的,她本来还在凝望着湖中的倒影伤愁,耳畔却传来了那阵怒火中烧的咒骂声,在这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皇宫内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齐轩珞疑惑的看向湖对岸,想不明白这位一向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太子少师到底是被谁气成了这副模样,不过还不等她派人前去询问,林舒游就走到湖边了,然后在齐轩珞震惊的目光中,林舒游一步迈进了湖里!
齐轩珞当时就吓傻了,反应过来连忙大喊着:“快去救人!”自己也急忙向对岸跑去。
与此同时,整个湖边各个角落里冲出来很多人,这些人都是被林舒游的喊叫声吸引来的围观者,当然,暗中还隐藏着很多各方势力安插在宫中的耳目,潜身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窥视着,这些人虽然不清楚林舒游和齐瑜产生了怎样的矛盾,可是湖心阁毕竟是齐轩珞常去的所在,于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在暗中偷偷窥探。
可是当他们眼睁睁看着林舒游跳下去时,有些人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而林舒游也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抢救当中被拉上了岸。
“怎么样?”齐轩珞跑到湖边焦急的询问着,然而此时这位太子少师早已晕了过去。
“应该无大碍。”一个小宦官试了试鼻息:“可能就是呛水太多晕过去了。”说完掐住了林舒游的人中,其他人则拍着他的前心和后背,直到他缓缓睁开双眼众人才慢慢退到了一旁。
“少师大人这是何故?”齐轩珞关切的问道:“有何事想不开非要寻此短见?”
愤怒而颓废的林舒游看到齐轩珞后声泪俱下:“唉!四公主何必救我?还不如让臣下一死以谢皇恩的好!”
“到底怎么了?”齐轩珞感觉到门体没那么简单,不禁皱起了胭眉。
林舒游则无奈的倾诉着:“君上身为一国之君,却整日纨绔放荡,臣下做为少师却无力劝其重整朝纲,这是臣下之罪、罪不容诛啊!如今銮礼司又为君上寻得一处游玩之所,君上方才祭完祖便又要出宫赏玩,臣下虽以死力劝但终究无济于事,所以干脆一死已报先皇知遇之恩,只求九泉之下再向齐氏历代君王谢罪吧!”林舒游说完痛苦的哀怵起来。
齐轩珞只感觉到整个头部轰然炸响,她怒咬着银牙向旁边的侍女吩咐一声:“取本宫的紫煌剑来!”
侍女被这句话吓的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取那把先皇御赐给四公主的佩剑。
旁边的林舒游则心中暗喜,他知道“昏君亡国”这件事是齐轩珞的软肋,不然她也不会因此与相互倾慕的常祉悔挥剑决裂,而自己想激怒她也必须要演这么一出跳河自杀的苦肉计,但眼下还得继续演下去,于是他故作惊疑的说道。
“四公主可要冷静啊!君上乃帝氏一脉单传,如今又已为九州之主,此万金龙体可万万伤不得!”
谁知齐轩珞却凄惨一笑,连愤怒的双眸中都泛起了点点泪花:“谁说本宫要去伤他...”
“那公主你...”
齐轩珞翠羽微抬:“自古君昏自有佞臣,若无奸佞之辈蛊惑,齐氏帝王又怎会如此卑劣,所以本宫要去杀的并不是这个昏君,而是那个佞臣——常祉悔!”
林舒游一愣,他显然没想到齐轩珞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好可以让自己接下去,于是他走到齐轩珞身边急切的陈诉着:“公主请听臣下一言,莫说以常祉悔的身手公主根本伤不到他,即便真的杀了常祉悔、撤销銮礼司,但若是君上不狠心悔改,一样还会有其他人投其所好。”
“那怎么办!”齐轩珞焦急怒喊:“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州王朝衰亡颓败吗!”
“那倒不是。”林舒游躬身一礼:“究其根本还是要君上自行悔改,臣下倒是想到一人,或许可以劝动君上,请公主以帝氏公主的身份召其进宫。”
“谁?”齐轩珞疑惑的问着,齐瑜的纨绔她不是不知道,这普天之下难道还有能劝动他的人?
林舒游微正衣冠凛然说道:“刑部尚书杨世伦!”
“杨世伦...”齐轩珞嘴边反复叨念着,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在兴宗退位前大宴群臣时两人也算见过,然而由于杨世伦只是个外臣,不像东宫三少那样自幼便跟随齐瑜出入宫阙,所以齐轩珞也自然和他少有接触,不过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此人自君上登基以来的两年间,隔三差五便对其围追堵截的事本宫虽然久居深宫却也略有耳闻,然而,试想他两年都未曾改变君上的心意,如今又怎敢期盼着一朝一夕之间便可让君上痛改前非?”
“那倒也未必。”林舒游坦然说道:“杨大人为人一向刚正不阿,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连续两年去触君上的霉头,加之如今臣下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二人直奔御书房联名死谏,一定可以让君上回心转意,否则,纵观九州华夏,臣下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可以劝谏君上了,若到时君上再死心不改,臣下愿与公主一起仗剑杀进銮礼司,以死向历代君王谢罪!”
“好!”齐轩珞见林舒游说到这个程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眼下也确实没有比杨世伦更好的人选,于是她赶回了自己的寝殿,一封诏信便送去了刑部尚书台。
此时已是下午,杨世伦依旧在批阅着卷宗,旁边的下人躬身侍立着,不时为他倒上新热的茶水。
突然门外的军士跑了进来,跪在杨世伦面前禀报道:“启禀尚书大人,有一内宫宦官携公主诏信前来。”
杨世伦一愣:“公主诏信?除了君上我向来与内宫其他人素无瓜葛,今日这是哪位公主竟然想起我来了?”
但是说归说,宦官进来的时候杨世伦还是立刻跪地接招,可是当宦官说出是四公主命他即刻进宫后,杨世伦不由得暗自叹息,纵观整个皇宫内院,也只有这位公主还心系江山社稷了,杨世伦甚至也曾暗暗感叹过,这位公主若是男儿身...该多好...
不过这也只能是自己的一番感叹,在他看来若是齐瑜可以向齐轩珞一样,自己也不至于会想到用身家性命去拉严致筹下马。
“杨大人?”
“啊?哦!”
宦官一声轻唤将陷入沉思的杨世伦拉了回来:“大人还是及早进宫吧,免得公主等的久了又要派人来催问了。”
杨世伦站起身点了点头:“好,即刻进宫。”
宦官急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和杨世伦一起出尚书台向皇宫走去。
也不知是林舒游的故意安排还是宦官自己管不住嘴,一路上宫里发生的一切宦官全对杨世伦说了,杨世伦越听越气,尤其是听到林舒游“以死明志”的时候,同样打算“舍命救国”的他更是气的胡子都在哆嗦,或许他是真的对齐瑜失望至极,当然更多的则是对林舒游“寻死”的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齐瑜和常祉悔也在御书房等待着,两人表现的很是气愤,尤其是齐瑜,简直到了立眉瞪眼的程度,吓得小宦官们下意识的退出去很远,生怕齐瑜这股“邪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终于,脸拉的老长的林舒游和同样双目凛然的杨世伦走了过来,不等刘公公上前通禀,林舒游一步走到房门前开始奏报。
“臣下参拜君上。”
“宣。”
一声闷气的回答后,林舒游和杨世伦推门走了进去,待二人进屋后常祉悔立即反身将房门关上,刘公公也非常识趣的带着宦官们退到了几十步之外。
御书房内,杨世伦向齐瑜行礼的同时双眼间依旧散发着凛气,而齐瑜却一步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杨世伦有些不明所以,等他转头看向林舒游时,却发现林舒游早已对齐瑜含笑而视。
“这...”杨世伦感觉到气氛的怪异,再联想起林舒游的跳河和四公主的诏信,不由的笑了起来:“君上这是故意将臣下召来的?”
“对。”齐瑜一笑:“如今不管是这深宫内院还是官邸市井之中,到处都已布满了严党的眼线,故此,为了掩人耳目,寡人只能和林卿演这么一出戏,才好名正言顺的与杨卿密室相会。”
杨世伦听完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刚才的一番话是从齐瑜嘴里说出来的,随后在他的震惊中,齐瑜说出了自己这两年的筹谋和隐忍,以及銮礼司下一步的计划和动作,把杨世伦听的伏地大哭、热泪盈眶。
“君上圣明,臣下先前还以为君上只顾出巡享乐,却没想到君上有如此雄心壮志,若如此,我大夏江山重整朝纲也将指日可待了!”
齐瑜再一次将他搀扶而起,语重心长的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杨卿今晚与陈淮会面,可是为了试探出严致筹的罪证?”
“这...”杨世伦无奈一笑:“不瞒君上,臣下正是此意。”
但是说完这句话,杨世伦也越发觉得齐瑜深不可测了,他清楚的记得高峰化来给自己送信时尚书台里只有区区几个人,而杨世伦打算以死拉严致筹下马的事也只是他自己心里的盘算,却没想到这些事齐瑜全都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小皇帝根本就不是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而是一个真正懂得权谋心术的帝王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