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力量无穷大,乡巴村这个典型的传统村落,即便在异域,即便沧海桑田数百年,其传统文化,如语言,节日、祠堂、信仰、祭祖、习俗和族老等元素依旧延续了下来。

虽说族老的地位和权力随着时代变迁被削弱了许多,但是,他们在村民心目中的德高望重形象始终无可替代,说话分量掷地有声。

“恭喜薛队长,带领咱们村的娃打了个大胜仗。”族老之首赵德服明显是来套话的,套话之余没忘捧自己村一把,言下之意,大捷之功,村里的年轻人出了大力气,功不可没。

薛一笑笑,并不计较:“谢谢族老的慰劳。”

“听说,”赵德服故意抬头往二楼瞄一眼,“威娃子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赵虎将抢道。

另一名族老狠狠地瞪着赵虎将:“急什么?没和你说话,一边凉快去。”

赵虎将讨了个无趣,乖乖地蹲在墙角里打稿腹诽。

薛一一瞧阵势,心里恍然,敢情俩族老唱的是双簧,一个红脸,一个黑脸。

瞥了眼黑脸族老,笑答:“赵振威腿上轻伤,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顶多三五天,就能活蹦乱跳。”

“这个,”赵德服顿一顿,不动声色问道:“怎么受的伤?”

“不小心摔的。”轮到赵振声抢答。

“闭嘴,一边去。”果然,唱黑脸的族老相当霸气,怼了村长又怼全村第一猎人。

薛一示意赵振声出门站岗,以防隔墙有耳。

“手雷碎片伤的。”直言不讳。

赵德服脸色微变,收回目光沉吟,过一会,说:“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薛队长有大才,志向高远,可我们乡巴村是个穷苦小山村,人穷,老实本分,过惯了安稳太平日子,只怕耽搁了薛队长的理想,嗯,老头子我文化水平低,胡言乱语,不知说得够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担心老子是通缉犯,是亡命之徒,不计后果把全村带向悬崖,推入火坑。

不仅薛一听出了意味,赵虎将也听出了逐客令的意思。

“叔,你这话不是要赶走人家吗?人家是真心帮助咱们,没有王爷,咋们村......”

“闭嘴,没大没小,别忘了你这个村长是谁提携你的。”唱黑脸的族老怒斥完,转而对薛一说,“娃子理解力差,薛队长莫见怪。其实德服族老没有赶客的意思,我们虽老朽,但并不萌塞,蛇帮之祸若非薛队长仗义相助,后果不敢想象。”

“这份恩情,我乡巴村上下自然铭刻在心,日后有机会定当厚报。”红脸赵德服接过话头。

“所以我们要积极响应新定远军啊,不仅是帮薛队长,更是帮我们自己。”赵虎将无惧打压,顺势喊出心声。

赵德服咳了两下,说:“我们乡巴村庙小,薛队长大才,何必困死在浅水里。”

薛一表情平淡,说:“族老是担心我给贵村惹来灾祸吧。”

“哪的话,当然不是。”俩族老尴尬否认。

薛一没再说什么,朝赵虎将摆摆手阻止争辩:“把那个装首饰的箱子搬上来。”

“是。”赵虎将气呼呼上楼。

箱子?

两名族老面面相觑,不知薛一的葫芦里卖啥药。

赵虎将速度奇快,捧着一个箱子“噔噔噔”下楼。

箱子摆在俩族老面前,揭开盖子。

金首饰?

惊讶与困惑之色同时出现在两个族老的脸上。惊讶于金首饰的数量,同样困惑于金首饰的数量。

“不瞒两位族长,所有这些,包括给村里的钱财都是从菠萝城孟族的仓库里抢来的。”薛一又一次直言不讳。

“什么?!”

俩族老彻底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瞳孔后面的眼底正不断凝聚惊恐,透过瞳孔凶猛释放出来。

从头到尾,俩族老都会意错了,以为新定远军不过是去走一批“私货”而已。私货,毒品也。在这片地界,贩毒到北面是最常见的生意。但四大军阀和英雄联盟垄断了市场,并严禁其它组织分一杯羹,见一个灭一个,所以第六方的贩毒行为被称为走“私货”,有一定的风险。

走私货的风险尚且让俩族老心惊胆战,而偷袭孟族无敌军快反旅驻地的后果比之更严重千百倍,可想而知他们的震惊和恐惧程度。

“完了,完了,乡巴村的百年基业要毁在你们的手里了。薛队长啊,你闯祸了,大祸。”

黑脸族老发出痛苦的哀嚎。

薛一抓起一把首饰,掂量掂量,说:“族老就不想知道这些首饰的原主人来自何处?”

还是赵德服冷静,随手抓些首饰打量,半晌,若有所悟:“你是说,菠萝城?”

薛一点头:“没错,据我们抓获的俘虏交代,这些金首饰是快反旅在菠萝城强行加征税收搜刮而来的部分民脂民膏,我让人清点过了,一共835件。”

赵德服听了沉默,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菠萝城只是个小镇,人家顶多四百来户,这835件首饰平摊下去,相当于每户“贡献”两件。

“我们缴获的那两百多万军饷,一半是菠萝城居民贡献的。”薛一又加一句。

“你不要拿他们加税的事糊弄我们,那也只是金钱的问题,大不了勒紧裤头带过日子,”黑脸族长说,“而袭击无敌军,那是死罪,他们迟早会查出来的,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薛一不禁哑然失笑,好气又好笑。黑脸族老的逻辑是乖乖当顺民总有一条活路。

“那,接下来无敌军的无论男女征兵这事怎么办?也勒紧皮带吗?”

黑脸族老哼道:“那只是吓唬人,无非是要我们多缴一些钱粮的借口。我就不信了,他们会赶尽杀绝,没有了劳动力,谁给他们纳税去?”

“胜叔,”这时,赵虎将忍不住插话,“俘虏说,菠萝城的男丁妇女前天开始往孟滾城转送了,先送妇女,明天再送男丁。”

赵德服一惊,忙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哪能骗两位族老,审讯俘虏时,赵振声他们都听到的。”

“不,不可能,特波老帅不可能涸泽而渔的,没有民众,他们怎么维持,怎么发展?”黑脸族长还在做梦,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顺民梦。

赵德服也是这般想法,眼巴巴地望着薛一,等待解惑。

薛一耸耸肩膀,说:“他们打不过政府军了,要战略收缩,我们正好在他们的势力范围边缘地带。”

赵德服顿时丧气。这一点,隐隐约约间他也想到,只是不敢置信他们会残忍至斯。

薛一瞥一眼黑脸族长,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判断,也可以说是诛心。”

“什么诛心,早实锤了。”赵虎将义愤填膺,“连俘虏自己都这么猜测,还有,北面的密坡军调兵遣将集结在我们外围,就等着无敌军搜刮干净走人好来占地盘。”

赵德服愈发沉默,脸上和额上的皱纹分明写着“忧虑”二字,低着头思考。

“没有选择了,必须抵抗。”薛一说。

“抵抗?”赵德福抬头,“我们打得过吗?”

语气充满苍凉感。

“服叔,没瞧见咱们刚打了一仗么?完胜。”赵虎将得意洋洋。

“浅薄无知。”黑脸族老瞪眼,“孟族无敌军对外号称十万军,夸大成分肯定有的,去掉三分二虚数,也有三万,凭你们过家家的十几号人枪能和人家斗?”

薛一向来对“不行”“太难了”“我办不到”之类的消极论调反感,要都这样,侦察兵的任务永远都因为“不行”“太难了”等借口而却步。

“啪”

拍案而起,一字一句说道:“当一个人明确知道他要去哪里的时候,别说三万,十万,全世界都会他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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