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死了,死在了中山的疗养院里。

“陆小姐早在前一个月就拒绝进食,一直只靠着流食针维持着生命,后来更是生体机能免疫力下降,那天中山刮台风,我们都出去搬东西了,没想到陆小姐竟然会自己走出房间来,明明之前已经下不了床了。”

半秃顶的男人说话间冷汗一直不停歇的冒,湿咸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刺痛感瞬间把紧张的情绪发挥得淋漓尽致。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准备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在微微抬头的一瞬间,余光看见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神平淡的看着他。

抬起来准备擦汗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等着审判的来临。

傅司只平淡的看着他,死讯像是一个简单的今天不能吃午饭一样令人稍稍侧目的消息。

“她一下子就死了?”

她怎么会一下子就死呢?明明那些小刀子小玻璃片都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轻轻浅浅的小痕迹。

上次他问她从楼上跳下来痛不痛,她还拐着脚眼神明亮又清湛,一跛一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有啥痛的,姐姐现在好得很,赶紧走,要是被那个死变态追上来,你这个同案犯要被打残。”

傅司常年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扶着比他高还跛着腿的陆淼在老旧的巷子里面穿行,着实有些困难。

没走两步就被衣着不菲,穿着一双即便是在破旧小巷行走,但是依旧锃光瓦亮的皮鞋主人拦住了。

“你们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一送你们?”

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痕,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在脸上留下一些晦暗的印记。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就像是所有有礼貌的绅士见到别人遇见困难会做的事情一样,他朝两人伸出了援助的双手。

那双手带走了陆淼,还把傅司打成了瘸子。

“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在可能失去那条腿的时候,陆淼一脸坦然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男人依旧温和的笑了笑,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和亲密的爱人一次简单的交谈。

“你乖乖的,他就会好好的。”

“好”

这句“好”答得铿锵有力,一点勉强的感觉都没有。

陆淼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傅司,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眼里带着光带着关心带着温暖。

“乖,姐姐先回去吃饭,等吃饱了出来找你,跑这一段路我也累了。”

不知道这句话具体含义的疗养院院长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才在傅司逐渐不耐的眼神里面挤出了一句。

“傅少爷,陆小姐的房间在13楼。”

是了,她是从十三楼飞下去的。

陆淼醒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茫然,她命可真大啊,十三楼跳下来都还能睁眼抬手。

躺在床上感慨了一下老天不公,她都已经这样卖力的求死,甚至在近十天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冒着台风的阻拦爬上了天台,依旧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

果然是祸害活千年么?她在心里自嘲着,经过这一出医护人员肯定看她看得更紧了,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有重新跳楼的机会了。

枕头边上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振动着,她已经习惯了,不用拿过手机来都知道肯定是傅司打来的。

从他找到自己送到中山疗养院之后便再也没有露面过,但是每天都会打电话,即便她后来都不接,傅司还是会每天准时三个电话一直打。

她不接是不知道该跟傅司说什么,但是一直在响着的铃声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切的活着,所以她享受手机响起的带来生机的时光。

等等!

墙是粉红色的?手机铃声换了?傅司给她换地方了?还是那人还是又找到她了?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明明已经把他都打得只能在床上安度余生了,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她。

想起他躺在床上安静的朝自己说出的那句话,她还是有些心慌,自己反正是已经毁了,但是傅司是无辜的。

“喂”按下接听键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听到男人阴沉笑声的准备,心里暗暗想着,这样的日子总是没个头,要不然同归于尽好了。

“苗苗你在哪里啊?大半天才接电话,文姐要发火了。”

陆淼一边把手机拿得离耳朵更远了一些,一边快速思考着这个打错电话的男人是谁?

不等她思考出个什么结果,那边男人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顿说。

“文姐说不等你啦,苗苗你在家等我们胜利归来的消息,要是有什么能说台词的角色我一定会帮你留意的,你别难过。”

说完不等这边有什么反应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陆淼还是保持着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半晌才反应过来,男人嘴里的苗苗可能就是她。

抬起手指看了看,即便是再如何幸运,十三楼下来身上也不能是一点伤痕都没有吧?

但是这双手洁白细长一点褶皱都没有,一看就是没有吃过任何苦头的娇生惯养的手。

陆淼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很小就知道要做饭要洗衣要缝补,这些技能不仅讨好了院长,还为后来被领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所以即便后来日子好了,她的手依旧是粗糙的是满布细纹的。

跌跌撞撞的走向卫生间,即便是容下她这么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卫生间依旧很狭小。

镜子里面是一个脸色苍白五官清秀的女孩子,眼睛过大而脸又过于瘦弱,两颊上的肉都微微陷了进去,显得眼睛更是凸出得有些吓人。

要不是自己能感受到身体的正常,光是看见这一张脸,陆淼都会怀疑这怕是一个违法乱纪的失足少女。

抬起手在脸上不客气的来了一下子,啪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尤其的响亮。

久违的疼痛感在脸上蔓延着,就是跳下楼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

这种带着刺激的疼痛感竟然让陆淼有些怀念。

她重生了,重生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重生的喜悦并没有围绕在她的身边,她只感觉到了巨大的迷茫,四肢脱力的缓缓坐在了地上。

想死怎么就那么困难,这狗老天是在玩儿我呢?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