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桦被通知到大校办公室有事商谈,猜不到天鸽的目的,但八成是与白杨有关,可人都已经被扣下了,总不能是找自己来研究处理办法的吧,如果是做思想工作,那亲自来病房岂不更合适。白桦想不管怎样,你来找我总比我去找你的好,最起码能知道弟弟现在的情况。换好了衣服出门,向四周警觉地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看来天鸽还比较相信自己,但是一路上白桦发觉很多人背着自己指指点点,很是奇怪,直到面见天鸽才知道白杨已经被通报处分,事情果然朝着预测的方向发展。

“你也不要怪我,基地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我们的同志思想冲击很大,上级很担忧,特别交代要严肃整顿,有关传闻事关基地的机密问题,而且已经成为过去,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魏虎所说的那样,更不是他叛变的理由,战意是家中独子,为弟报仇纯属子虚乌有,白杨不问真相,袒护叛军,被人举报,无视错误,拒不配合,实在荒唐,白队长,这个处分给的不冤吧?”天鸽问。

“身为队长,没抓住下属思想动态,我也申请处罚。”白桦说。

“本来是要给的,念你揪出战意,又身负重伤,功过相抵吧。”

“现在白杨情况如何?”

“处罚你们并不是我本意,白杨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我两头为难,年轻人为成长付出代价未必是坏事,但我们应该尽量大事化小,你说是吗?”天鸽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这是自然。”

“内部处分虽然难听,实际上又不会少块肉,暂时留在基地学习一段时间,只要错误的思想纠正过来就可以归队。”天鸽向前微微挪动身子,压低声音又说,“以咱们组织的性质,处分是没有存档的,但现在最难办的是白杨他不配合工作。”

打了一圈游击的天鸽终于说到了点子上,白桦恍然大悟,原来弟弟还没有妥协,这处分非但没能震慑住白杨,反而是火上浇油,现在天鸽倒是骑虎难下。

“明白了,大校,我会尽力规劝他的。”

“嗯。”天鸽点了点头。

白桦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问题:“大校,没有没可能让白杨离开金刚猫?”

天鸽的眉头不禁抽动了一下,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白桦,少许片刻轻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和白杨从小玩到大,他有时脾气很倔,我担心如果自己不能说服又该怎么办?”

天鸽恢复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说:“没关系,你尽力就好,如果他真的不适合这里,我再会考虑的。”

从大校办公室出来,白桦不敢肯定自己的试探是否被察觉,但天鸽轻描淡写地答应了英雄连三年未能如愿的事,心中便有了答案。白桦准备了各种理由来安抚那头“顺毛驴”,从未想过跟亲弟弟说话也会有犯顾忌的一天,冷战期间打出亲情牌会不会太无力呢?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在与灯火交替,虽然还是没有把握,但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推开审讯室的门时,白桦差点没认出来,烟熏色的眼圈,布满了血丝的巩膜,面色暗黄,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圈,但流露出的眼神却是凶狠的,像只困兽,积攒着力量随时准备反扑。当见到白桦时,“困兽”眼中出现了短暂的欣喜,随即将视线移到一边,目光又充斥着哀怨,就像放学后,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一个地被家人接走,却迟迟见不到自己父母身影的孩子。

审讯员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兄弟俩。

“你憔悴了很多,没有好好休息吗?”白桦问。

“没心情。”白杨答。

“别因为这点破事儿把身体弄垮了。”

“哦。”

“这个处分实在冤枉了你,我怀疑有人恶意中伤。”

白杨干涩的眼球一阵发酸。

“我明白你同情魏虎和战意,也恪守自己的立场,但你应该注意说话的方式,不要被他们抓了话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哦。”

白杨只是低声答应着,白桦察觉到弟弟语气正在好转。

“我跟大校谈过了。”

白杨的眼神一亮。

“基地的调查并不想针对谁,而是为了整肃队伍,但需要你配合他们的工作,这件事才可以尽快结束,对你的影响也能控制在最低,这是唯一的出路。”

白杨的视线从墙角立刻拉到白桦身上,眼神中参杂着诧异,愤怒和惊恐,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却是那样的陌生。

“所以,你不是来带我走的?”抱着一丝幻想,白杨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白桦没有开口。

望着沉默的哥哥,白杨心灰意冷,如果说在这个令人失望透顶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让自己坚持的,那就是白桦,可如今连他也变了,白杨觉得自己很好笑。

“回去吧,我会照你的意思办。”

本以为兄弟俩会大吵一架的白桦有些意外,但当看到弟弟冷漠而决绝的目光时,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烧了起来,白桦开始痛恨这个把他变得扭曲的地方,想要亲手撕碎天鸽那张似笑非笑的虚伪面孔,更痛恨自己,在弟弟最艰难的时刻,不但没有作坚强的后盾,反而成为让他屈服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再多说些什么都显得那么刺耳,白桦低着头离开了,伤口隐隐传来的疼痛开始让他咳嗽不止。

几天后,为了消除叛军和战意事件对基地的影响,天鸽正式启动整风运动,召开全体大会,重申了金刚猫所扮演的透明角色以及维护国家利益的最终职责,指出在金刚猫队伍中存在着的危险思想,并且邀请一位同志谈谈自己的感受:

“我叫白杨,第十小队队员,在之前的行动中受敌人蛊惑,立场产生了动摇,身为精英部队的一员,如果不能坚持正确政治立场,将会对国家,对人民造成难以估量的危害,感谢组织及时发现并纠正了我的错误思想,现将它们归纳为以下几点:......”

说是谈感受实际上是作检讨,听着从弟弟口中念出的一字一句,站在会议大厅门外的白桦心如刀割,这篇“检讨”绝对不是白杨独立完成的,用低沉的声音说着违心的话,在哥哥的授意下白杨将自己改变成了另一个人。会场的大猫眉头紧锁,花咪暗自叹息,夏雪神色黯淡,老猫昏昏欲睡,白桦强迫自己听完弟弟的“检讨”才默默离开。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