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着迷。害单想思的人老是沉浸在和并不爱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谈爱、寻乐的憧憬中。而在现实中这种强烈的愿望又无法满足,由此而产生的痛苦和愁烦则异常深重。

我心里装着那个高大丰匀的姑娘,遐想着和她谈笑、嬉戏、游乐,甚至连床帷私事都想到了。然而我却和她素不相识,绝无往来,可我又几乎天天能在校园里碰见她。我就像热恋中的男孩想和自己的恋人见面一样想看见她,看她已成了我大学生活中唯一的一桩赏心乐事。要是哪天我没能见着她,我就会心神不宁,烦躁易怒。我常常在食堂开饭的前后,伫立在窗前,两眼目不交睫,顒顒然盯住甬路上的人流,以期能看见她。单恋宛如一杯甘美的鸩酒,喝起来味若琼浆甘露,结果却要付出巨大的斫心戗肺的苦痛。

五月中旬的一天上午,阳光清丽、融和,空气鲜润。上完了两节《传热学》,底下没课,我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图书馆。我穿了套浅蓝色的西装,脚蹬一双高跟皮鞋,身材虽然低矮,但面目清俊,衣服整齐得体,却也显得仪容不俗。

我在三楼的自修室找了个位置坐下,从书包里取出那本厚厚的《传热学》,准备温习一下老师今天讲的课。打今早一睁开眼睛,我就一直在想那位高个儿姑娘。这会儿我翻开书本,两眼直瞪瞪地看着章节的内容,脑子里却在揣测她现时在做什么。呆呆地想了一会,继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眼想看看周围附近的学友们,不意正好接着了前一张桌子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姑娘瞟过来的目光,我突然就像是寒冬腊月从炉火熊熊的房间走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似的打了个寒噤,我的心立刻怦怦地狂跳起来,姑娘正是我不分昼夜地想念的那个冤家。我阴沉着脸,两眼死死地盯着她,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埋下头去做她的作业去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依然两眼直直地将她打量个不住。她穿着黄绿青三色细条纹相间的衬衣,领下仍系着那根令我心神飘荡的黑绸飘带;下身是深色的裤子,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那是一件月白色的尖领西装。她的左手屈臂平放在桌上,压着一本翻着的书,右手握笔在作业本上沙沙地写个不停。她不时还转脸和旁边的同伴讲几句话。忽然,她起身离坐,袅袅婷婷地走出了自修室,她那圆润的肩膀、窈窕的腰身和她那肥腴结实的臀部浑然一体,那优美的线条荡人心魄。我猜她是去上厕所,果然,不一会她就风姿绰约、仪态万方地进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用手帕轮流擦拭拭两只湿漉漉的手。她就座之后,又载笑载言地和身边的女伴讲了几句,然后就集中精力去做作业了。

我再也无心复习了。我盯着我的那个美丽、端庄、娴雅的心上人,脑子里乱成了麻团。我的心膈忽而紧缩,忽而扩胀,我感到我的脊背一阵阵地发冷,我的牙齿在捉对儿厮打。这时候,我觉得我对她的爱恋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我的心里空落落、虚渺渺的,一种荒凉、孤寂、悲哀的滋味潮水般地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忍不住要哭。我连忙胡乱拾了书本,拎上书包,急匆匆地走出了自修室,逃离了那个如此深重的蛊惑了我的灵魂的尤物。离了图书馆走到林荫道上,我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我也不去擦它,任它尽情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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