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年二月初六,北风瑟瑟,漆黑的夜里看不到一丝烛光,此刻奇鸢宫的正殿站着十多个太监,而为首的太监手里面正端着明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萧婉容身子伏在地上,听着太监又尖又细的嗓音,苍白的脸倔强着不肯落泪,然而在听到他立萧锦瑟为后时,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从不是一个善妒的人,可立后是谁都好,怎么偏偏就是萧锦瑟,是她血浓于水的亲妹?

她的好妹妹不是说要做她左膀右臂,同她一路扶持吗?

如今看来,她倒是成了她的垫脚石。

“皉婳皇后,旁惑邪言,迨从究验,证左甚明,狱辞具孚,朕难以私恩而屈大义。失德若斯,将何以母仪万邦,今废居奇鸢宫,此生不复相见……”

老太监宣读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婉容眸中神色一戚,然而她刚想起身,却猛地被一只脚踩住脖颈。

那重重的一下,好似脊椎都要被踩断了。

“曹总管这是何意,皉婳只知皇上是废了皉婳的名号竟不知还要皉婳的性命!”萧婉容一开口胸口就嗡嗡地疼着,她板着脸,即便这般狼狈,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也让她沉着理智。

老太监微微一笑,“咱家还真就喜欢你这死到临头却还逞强的小模样,只是你的血是打开穹顶的血印子,咱家就是心疼也只好委屈皇后娘娘你了,哈哈哈……”

说完,便是一串刺耳的笑声。

穹顶?血印子?萧婉容听得一头雾水。

她是萧家的嫡长女,且深得祖母疼爱,就连萧家在皇宫内的暗探名单都给了她,要是她真是什么血印子,祖母又怎会不告知与她?

“曹总管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皉婳……”

来不及多言,她便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捆了起来,单露出一只手臂,然而手臂很快就被固定住,老太监身后走出一个小太监,闻言用烈酒擦洗了一下她的手腕,再用特制的中空银针插入血管,鲜血瞬间流出,淌进下方玉制的坛子内。

也不知道她手腕被割了几刀,伤口处好似被被烈火焚烧,而身子其余各处又好似置身寒冰,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第一次她觉得距离死亡那么近。

剧烈的挣扎着,“曹总管,皉婳的血绝不是你说的什么血印子,就是取了皉婳的血也无济于事啊!”

嘎吱——

奇鸢宫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十几个太监宫女提着宫灯鱼贯而入,整个大殿被照的明亮,只见身着大红色绣着百鸟朝凤的女人腰身款摆,女人每走一步,头上的珠环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贵气逼人。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萧锦瑟上挑的丹凤眼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微抿的嘴唇轻启,一开口便是冷漠高傲的嗓音:“什么无济于事啊?”

“曹正弦,嗯?”萧锦瑟眉头微微蹙起,锐利的眸子从萧婉容的手腕扫过最终定格在老太监的脸上。

“皇后娘娘莫要笑话老奴了,皇后娘娘不也是为了穹顶而来吗?”

穹顶,萧锦瑟也知道?

萧婉容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得知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好冷。

哀莫大于心死,她垂下紧握的拳头,目光淡淡的盯着眼前艳丽华贵的女人,这就是她的好妹妹……

倏地,萧锦瑟嫣然一笑,只是那双眸子像是淬了毒一般,她一甩前身的衣襟,站定在曹正弦的面前。

“你想要进入穹顶寻求长生不老,本宫却不想!”说时迟那时快,萧锦瑟一脚便将那白玉做的坛子踢翻,血液瞬间涌出,倾倒了一地,她看着地上的血花嘴角微微勾起,“本宫只要本宫的皇儿稳坐这拓跋的江山!”

“你个混账东西!”曹正弦嗓音猛地拔高,眼神一厉,浑浊的眸子染上一片血红,他一把钳住萧锦瑟的脖颈,“咱家能成就你,自然也能毁了你,不知道几斤几两的东西,在咱家眼中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曹正弦!”萧锦瑟毫不畏惧道:“阐郵卫就在宫门外,你若敢动本宫一根毫毛,莫说长生,本宫定让你再无此生!”

她也确实有不畏惧的资本。萧婉容盯着萧锦瑟手上的血戒出神。

血戒是号令阐郵卫的信物,只传萧家女脉,祖母将血戒传给她,而她却糊涂地给了皇帝,没想到临死之前竟看到在萧锦瑟的手中。

她攥紧拳头连十指扎进掌心也不觉,她深吸了口气,趁着两个小太监不备,冲上前一把抓住血戒,那是祖母身后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然而她刚想动作,一只箭便刺进了她的心脏,她回过头,看着曾经护自己生死的人倒戈相向,笑着笑着竟还是哭了。

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一片,即便是死,她也要将血戒抢回来!

“啊!咱家的宝贝疙瘩!”曹正弦脸色铁青,顾不得一旁的萧锦瑟,立刻提住萧婉容的领子将她从伤口溢出的血滴在白玉坛子中。

没了萧婉容,他要怎么打开穹顶!曹正弦怒发冲冠,被他抓住的肩膀,好似要被捏碎了一般。

滴答,滴答,她的生命也在跟着流逝。

摸着手掌中的血戒,萧婉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祖母,婉容来找你了……

老太监见血流的实在是慢,猩红的眼珠露出更加阴沉的光,“把她给咱家倒挂起来,一滴血都不许剩下!”

萧婉容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暗暗起誓,若有来世只留半分真心,负了天下也不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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