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她好恨!

无休止的恨!

她就是死了!也难以咽下这口恨意!

望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杀手,沈妤音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为何?她这一生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却根本是人刀俎下任其宰割的鱼肉。为何老天对她如此不公平?为什么!

身后已是万丈悬崖,再无退路!更无生路!

沈妤音瘦小的身子被滂沱大雨打得摇摇欲坠,她红着眼,转身看向逼仄过来的杀手,她的手紧抓着自己的前襟,那是心脏的位置,那里痛极了,更是恨极了。放任那痛与恨在胸腔里抵死纠缠,沈妤音忽然笑了。

怕吗?怕死吗?怕再见难逃粉身碎骨吗?

不,她不怕!她这一生还有什么好怕?她恨!恨她的天真愚蠢!恨这一生临到终了才知道所有的“意外”绝非意外,恨她如今就要死了,却不能亲手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她这一生,原本应是父慈子孝,和美团圆,她身娇玉贵,本是应有一段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好姻缘。可到头来,她家破人亡,爹娘死于非命,她容颜尽毁,从额角到嘴角一条蜈蚣一样的疤痕,被街头巷尾的孩童们称之为夜叉,更是让她受尽侮辱与嘲笑!

沈妤音的泪水被淹没在滂沱的大雨中,电闪雷光,轰隆一声,脸上三寸长如蜈蚣般扭曲的疤痕,在这雨夜里格外可怖。

“小贱人,跑呀!老子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杀手三三两两的追了上来,沈妤音绣金花边的白色长裙在雨夜里也是格外明显,被雨水淋湿,曼妙的身姿自然而然的引起杀手的注意力。

“诶呦,没有看出来,这丑八怪身材不错!”

“身下躺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你若是愿意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哥哥疼你,等会手起刀落,让你死的干净利落!”

杀手猥琐的面容,粗鄙轻挑的话语,让沈妤音觉得恶心。

娇柔的身子晃了晃,沈妤音往后看了一眼,可她已经走到末路,她在退就是悬崖。

杀手不断逼近,沈妤音进退维谷,她紧咬着唇,看着他们色眯眯的眼神和眼中毫不遮掩的欲望。而她身后就是悬崖峭壁,跌落下去必死无疑!

左右不过一个死!她宁可坠入万丈悬崖,也要留住沈氏半分血气!绝不可能再受这些恶人半分毁辱!

她不想她自己这一辈子都是一个笑话!

“回去告诉你们的狗主子……”沈妤音艰难的开了口,下唇被她咬破,她尝到了血的腥味。原本清越的嗓音如今变得沙哑,沈妤音一字一句,立下重誓:“我沈妤音,死后定会变成厉鬼,搅得害我之人寝食难安,家宅不宁!将我生前所受之苦,十倍百倍偿还!”

说完,沈妤音转身,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拉扯,沈妤音闭上双眼,她对这之间本来就无半分留恋。只是,她恨,她真的好恨!恨自己这一生被人碾在尘埃,而害她之人却是该富贵的富贵,该高嫁的高嫁。

而她这个笑话呢?被人夺走家产,被迫嫁给大她三四轮的老国公,她受尽委屈,如今她才知道,以前那么多的巧合,不过都是阴谋!一场令人发指的阴谋!

“砰!”鲜血肆滋……沈妤音只感觉似乎是有血溅在了自己脸上……

“妈的,这个女的性子还挺烈!宁可跳崖也不陪哥几个玩玩!”

“死都死了!摔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搞了,一身血,晦气!赶紧回去跟大小姐和夫人交差!”

那些人的声音走远,沈妤音躺在崖底,凌乱的墨发盖住她丑陋的脸颊,鲜血自她身下蔓延,又一次又一次的被雨水冲刷干净。

沈妤音感受到全身传来的绝望剧痛,伴随着痛苦的挣扎,可伴随着她不甘叫嚣的灵魂,渐渐的,却再无知觉。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轻,似乎是飘了起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她以前是何等骄傲!

沈妤音问自己,她死了,会变成厉鬼么?

可是变成厉鬼,手刃仇人又如何,爹娘会死而复生吗?奶奶会长命百岁吗?

不……

沈妤音恨啊,她想着若能重来一次,她定会以鲜血起誓,手刃仇人,不惜代价!即不得善终,只要能护得爱她之人周全,也绝不后悔!

……

雨一直下,接连下了三日。

是夜,倾盆而下的大雨激起迷离的薄雾,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嘈杂又有那么几分急切。

精致的梨花木门伴随着呼啸而入的风声在阵阵作响。

“侯爷!侯爷!”

忽而,门外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侯府王爷沈常玉正在书房,在摇曳的灯光中,沈常玉眉头轻蹙。

依稀可以看出,男人而立年纪,剑眉星目,比起少年来显得更为稳重,身穿金边紫色的衣袍,墨绿色的腰带,通体贵气,

这人正是侯府侯爷——沈常玉。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常玉低声问道。

“侯爷,你快去看看小姐,高烧不退,梦中还在呢喃自语!”

听着门外急促的声音,沈常玉也顾不得没有拿雨伞,便推门出去,书童忙带上雨伞:“侯爷!”

夏嬷嬷声音还带着哭腔:“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看小姐的时候,小姐就一直在发高烧!”

“拿着我的官牌,快去宫里请太医!”沈常玉急忙推开门,看着病床上不能呢喃的女儿,他心疼的走过去。

侯府嫡系千金,沈妤音,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一头乌黑秀发凌乱地散落在腰间上。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女孩儿的声音歇斯底里,手还在胡乱的抓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苍白的脸色,精致的脸蛋上挂着汗水,似乎很辛苦。

沈常玉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女儿:“音儿,不怕不怕,爹爹在呢。”

世人都说侯府富可敌国,可是世人也都知道,侯府只有一位千金,那就是沈妤音,从小就体弱多病。

沈常玉更是为了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散尽千金,只求女儿可以平安。

“音儿!”

夏嬷嬷也是一头的汗水,因为沈妤音的病症,侯府再次陷入紧张的氛围,管家也顶着大雨去请太医。

而此刻的沈妤音却陷入了梦魇,梦里一片昏暗,她摇摇欲坠不得安宁,她想挣脱,想逃离。

往事一幕幕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好像是第三者一样,看着她以往的事情。

“沈妤音啊?那个荡妇?她凭什么嫁到我们国公府来!”分外嚣张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古声古色的客厅,香薰不断散发着香气,使得大厅内烟雾寥寥,禅木雕花的美人椅上,美丽的妇人,芊芊玉手,正在吃着橘子。

“姨娘,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奴婢能做主的,沈妤音以前可是侯府嫡出千金,身份尊贵,配我们国公啊,也是门当户对。”

“不,我不嫁!”沈妤音猛烈的摇头,眼里雾气弥漫,这里的人都是恶魔,她不要嫁进来!

画面一转,她在清明节那天大病,高烧不退,就连宫里顶尖的太医都无可奈何,沈常玉爱女心切,听闻百里外有一处神医谷。

沈常玉也不管外面倾盆大雨,彻夜带着沈妤音前往神医谷,希望神医可以救他的女儿。

“爹爹,别走,求你,别走!”沈妤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想要拉住她爹爹的手,可能是恍惚间,她的手却从她爹爹的身体里穿过。

沈妤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爹爹离开,她不要,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忽而,嘈杂的雨声,新鲜又湿润的空气充斥着她的所有感官,她迷离的睁开眼睛,难不成……她还没有死?

“音儿,音儿,你再坚持一下,爹爹马上就带你去神医谷,那里有一位高人,他一定能治得了你的病的,不管多少钱,不管他要什么,爹爹只要你回来!”

是她爹爹的焦急的声音,时隔多年再次听见,恍如隔世。

熟悉的香气。

因为她喜欢梨花,侯府有宠溺她这小女,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侯府侯爷为爱女置办了三里梨花,只为自己女儿喜欢。

所以,侯府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奴仆,身上都有淡淡的香气,淡淡的梨花香。

沈妤音很想睁开眼睛,可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软软的瘫着。

“玉哥!”大雨中,穿着藕粉色及腰襦裙的,梨花海棠披风,白净的手上带着干净的玉镯,一头长发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挽起。

她打着伞匆忙的走到沈常玉的身边:“玉哥,音儿她怎么了?”

看着女人焦急的神色,沈常玉装作轻松的笑着:“没什么事,音儿的身体,自从入冬以后就没有好过,我想送她去神医谷调养。”

这人是沈常玉的发妻,沈妤音的父亲。

侯府佳话可不只是侯爷爱女如命,了解侯爷的人都知道,侯爷这是爱屋及乌。

“蓉儿,这里雨大,你赶快回去休息吧,等明天一早我就带着音儿回来。”

孙蓉儿望着沈常玉,如星辰般的眸子充满了担心:“玉哥,路上一定要小心!”

去往神医谷,路途遥远不说,而且还不是官路,一路都是泥泞小路,附近也是怪石嶙峋的群山。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蓉儿在侯府等我回来。”沈常玉匆匆为女儿盖住雨披,不让寒气侵入。

沈妤音背后发冷,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爹爹和娘亲的声音,可是,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呀!

因为她大病,她爹爹送她去神医谷,可是在去的路上,马车失控坠崖,她爹爹拼尽最后一口气,为了保住她的周全。

可是,她还是容貌被毁,脸上清晰可见的疤痕,从额头到嘴角,笑起来估计可以吓哭小孩。

而她娘亲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原本是想随沈常玉一起走的,可是她也是悲伤过度晕倒以后才知道,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可是她爹爹的离世对她娘亲的打击太大,每日郁郁寡欢,以往爱笑的音容变的愁云惨淡。

在生产那日,因为胎儿位置不对,她母亲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导致大出血,母子二人双双离世。

仅仅一年的时候,沈妤音变成的孤女,因为容貌被毁,被称为不祥之刃,国内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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