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强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洗漱更衣。
行李里带的东西不多，就带了一套谢辉上次送他的西装。穿戴完毕后，镜中的男人被高级的质地和出色的剪裁包裹在身上，透出一股干练和精明的气息，比起来时的风尘仆仆，倒是更像江城那些精英。
林自强并不怎么留恋自己镜中的形象，其实他觉得这样西装笔挺的，很累。只是谢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尤其是在江城这样的城市，你去跟人谈生意，你的车、你的表、你的衣着配饰种种形象都是你的身价。而身价决定你的生意到底能不能谈成。
这并不是一个完全讲诚信和诚意的年代，人脉、关系，才更重要。
其实，谢辉之前已经提点过了，这单生意，八成是谈不下来的。但是林自强从小就是个不见棺材不下泪的性格，他做不到不努力一下就直接放弃。
接到了谢辉的消息，他转身拿了手机就出门了。
谢辉照旧在楼下等着林自强，他没有开着自己的宝马，只是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等在宾馆楼下。
见到林自强上车的时候，谢辉笑笑，“这地方虽然还是小了点，比你上一次住的那家好多了，老弟混得不错啊。”
林自强笑笑，“有点钱了，总得适当提升一点条件啊，不过我还是舍不得自己掏钱买这么贵的西装。”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他知道谢辉要准备出国了，可能车子和房子都在准备出手了，也没多提这一嘴。
谢辉能自己打车，来接自己，无外乎不是帮自己多出一笔打车费用，对于自己，从过去照顾到现在，实在是太难得了。
“哥，大恩不言谢。”
谢辉笑笑，没多说什么。
“强子，我这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你知道，当初跟你一起进来打工的几个孩子那么多，没几个是会做人的，现在出来打工的一个个都觉得我们管理层啊老板啊是欠他们的，洗个盘子就要我把他们当成什么高级人才供着，有事没事还爱说我们的坏话，谁不是肉长的人心？都是出来工作的，谁容易过啊？不过你小子很不一样，虽说不是那种嘴甜的类型，但是人老实话不多，也不爱跟人瞎扯淡，还能让我不止一次看到你洗完了碗还把地方给收拾干净了，就算后来叫你到前面去端盘子了，有客人给的小费你也不贪，都交给我，每次你还是最晚一个下班的。那时候我就挺欣赏你小子的，想着将来等我做大了肯定要你这么个助理，不过哪知道你后来去江城四建也那么抢手。结果最后，你还是决定回乡创业去了。哥这心里觉得遗憾呐。”
谢辉因为工作需要，培养出来一个能言善辩的性子，平时也是属于话痨类型的，这次见到他，更加是感性了许多，一开口那嘴里就滔滔不绝的，到下车都还在说。
他其实是珍惜林自强这么一个性格可靠能力出众的人才的，只可惜以后他就出国了，更多的，他就爱莫能助了。
林自强都记在心里，并不多言。首先，这顿饭局，谢辉已经是帮自己帮到极限了。其次，他总觉得谢辉哪里有些反常，想着他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于是就只是安静听着谢辉天南地北地侃，不知不觉就到了约定的地方。
车子停在了一家川菜馆前，这就是谢辉的接班人亲自约好的地方。
来时路上，谢辉给林自强分析过了形势：
顶替谢辉出国后的区负责人叫杨建成，是集团从别的区调过来的，自己手头有些人脉，认识一批供货商。
“他们都是私底下有些利益往来的，我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反正老弟你别太乐观。他还算给我面子，同意了这顿饭局，但，也就是这样了，哥是帮不了更多忙了。”谢辉付了车费，和林自强并肩走进了餐厅，一路叮嘱。
林自强点点头，“哥，我心里有数了，你放心吧。”
他唯一有些为难的，是他不太能吃辣。
谢辉也有些嘀咕，“我可能是事儿忙，忘了跟他多说一声，你不能吃辣。”
但一般来说，生意场上很少有约饭局约在川菜馆的——不了解双方的口味，一顿饭吃不顺畅，很容易扫兴，那么这顿饭局就失去了意义。
杨建成的诚意其实已经可见一斑了。
林自强咬咬牙，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让他打退堂鼓，如果能让对方体验到自己的诚意，也许还能有转机。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总有例外。
到了包厢里，杨建成已经自己开始吃了起来，见到林自强和谢辉，也就是摆了摆手，极其随意地对二人打了个招呼，“来啦？”
林自强看了杨建成一眼：有些虚胖，眼圈有长期生活不规律的浮肿乌黑，看上去健康状态有待提升。他此刻正在用筷子挨着夹遍每一道菜，送到嘴里，嚼两口，吞下肚。
虽然是己方有求于人，林自强看着这个杨建成，还是忍不住有些蹙眉：哪有约好了饭局人还没来齐自己就先吃了的？毕竟他们是准时来的，又没有迟到。
而且每道菜旁都放了公筷公勺，杨建成偏偏就是忽略了那些，自顾自用自己的私筷随心所欲地夹着菜，见了来人也没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
看到对方的这些行为举止，林自强终于明白为什么谢辉要给自己三番五次的提醒了。
其实这人压根是没有半分诚意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林自强仍旧和谢辉一起入席。
谢辉就点了一扎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杨建成倒是没有拦着，不过他给自己倒了不少红酒，又叫服务员给林自强也照样满上，然后再叫了一打啤酒。
“今儿把酒喝了咱们再谈生意哈。”
杨建成嘴里嚼着一片毛肚，话说得含糊不清。
意思倒是表达清楚了：
想轻轻松松跟自己谈话，没门儿，先喝酒——这倒是江城饭局的常态。
谢辉在一旁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