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天气彻底转凉，但长征村的村民却越发觉得温暖了起来。
往年不得不在山上度过寒冷冬天的村民，今年已经全部转到了山脚来，他们住在水电齐全装了灯暖、空调、通了网线的房子里，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人生。
季常春的家人不止一次上门表示了对林自强的感谢。
从前因为山上多有不便，季常春的子女是住在山脚下的，只是每隔一阵子定期去上山看望季常春。原本考虑着把老人接下来，可是他们自己建的小房子实在是太小了，即使老人想念孙子也完全没有机会能多看看。
现在这个上下三层个房子让一直没能三代同堂的家庭终于团聚了。
更何况林自强设计的房子极其人性化，考虑到了那么多的细节，美观实用的房子看得人心里都痒痒的。当初那些反对迁移计划的村民，现在都表示惊叹和认可，迫不及待地想要住进来。
村里的人手是绝对足够的，分成三四个队伍，一起赶工的话，每个队伍一个月同时造五六栋是绰绰有余的，这样一来，十个月就能彻底完成这个长征村的重新规划工程。
可是林自强明知如此，却没有同意加快造房子的进度，甚至相反的，他还提出要减慢工程进度。
这让村民们大为不解。
林大民察觉到儿子有着诸多顾虑，于是亲自找林自强谈心。
“你不是梦想着改造长征村吗？为什么现在不愿意让大家一起努力呢？”
林自强颇有些无奈，拿出了账本给父亲看了一笔账。
每建造一套房子需要的材料工成本平均在四万五左右；
阳光农产品除了谢辉、邓风那里的两个固定大单之外，也争取到了一部份的小单子，每个月的净利润在二十万持平；
敬丰建筑的收入则在十一月十二月有了明显的下降，每个月减少了两三万的收入，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了。。
林大民看了看林自强的房间里投射出的赵小川的身影，大概有些懂了。
为了把赵小川这个徒弟带出来，林自强付出得确实很多，他牺牲了自己的私人时间，甚至是一部分本该极其丰厚的收入。
不过林自强只是置之一笑，并不在意这些付出。
“前期总是会吃紧的，小川现在已经掌握了技术和概念，这些钱，他很快会帮我一起赚回来的。其实他学会了这些之后，我是最大的受益人，因为我就可以放手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只不过现在的经济有点吃紧，如果说加快步伐，就会导致收支不平衡。住在山上的那部分居民已经安全了，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大的隐患了。之后的步骤我们就慢慢来吧，稳扎稳打才能保证大家的利益最大化。”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林自强站在窗前，眼睛望着窗外那片曾是良田的锈水洼地，神情有些严肃。
他现在所缺少的，就是时间和金钱。
不知怎的，他的钱明明越赚越多，但就是永远不够花。
林大民看着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坚定的主意，何况现实就是钱的确不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按照你的步骤来吧。我相信老王和宁主任会帮你去开解大家的。”
林自强神情严肃得点点头。
林大民看出他的疲倦和为难，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一个人休息休息，于是留着林自强一个人在书房，自己离开了。
林自强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办法。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让大家都尽早住到新的房子里，过上便捷愉快的生活？
只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他不能这样贸然的行动。
明明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多赚些钱，但是他始终不敢。
看着大家造房子造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其实林自强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们凭借着勤劳肯干的双手，迟早能够得到更好的生活方式。
黄裕发的工程还在等他点头，但也不会太久了。最迟十五天，他就必须要找到承接的施工队了。
如果长征村的众人组成一个施工队去做一单的话，单凭这一个工程，他或许就可以比现在多赚一个零，而且这又是大家一起发财的好事情，何乐不为呢？
说到底，他害怕。
他害怕长征村再次变成一个青壮年在外打工不回乡，导致这个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局面。
他害怕村民们到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万千繁华迷失自我，然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他害怕自己再一次把本来平复的淳朴人心变得躁动，让大家都失去了原本最宝贵的东西。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
一边是更多的钱，一边是团结团聚的人心。
他不敢替长征村的村民们迈出那么大的一步。
这未知的一步。
赵大山看出了他的矛盾和迟疑、林大民看出了他的迷茫和疲惫。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多年了。
林自强自己也考虑不清楚，造成这个局面的，到底是谁？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林自强的思绪。
他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意外。
“四美，现在过得好吗？”
梅衍之的声音依旧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辛辣气息，但或许叔因为许久不见，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生疏。
“大强，我现在读研呢，也挺忙的，看到你朋友圈里说了自己在创业，也没怎么打扰你。前阵子去江大拿毕业证办手续的时候，老师说联系不上你，知道我和你一个寝室的，问我能不能把毕业证交给你，我那会儿在准备考试，就把这事儿忘了，今天整理房间的时候才想起来。我给你快递过去不？”
林自强听着电话那头许久未曾听到的熟悉声音，觉得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
四美还在读研，三胖和二傻却是许久没有联系了。
或许毕业后各奔东西，是所有美好友情的必然终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