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自强这阵子办理创业，各种推销的手机号倒是打进来不少。但除了被标记为骚扰电话、中介推销的公司，他从来都是先接听，再酌情判断，以防错过任何一笔生意的。
“喂，您好？”
“是敬丰建筑公司吗？”
林自强眉心微动，公司才刚刚成立，他认为是不可能有人会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建筑行业更不太会把项目交给这种刚起步的新手。
但他还是冷静回复道，“您好，这里的确是敬丰，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声音听着很年轻啊，你们老板在不在？我有个施工图修改的项目，大概一万来块钱吧，想问问他接不接，老板不在的话，你找个能做决定的人来。”
林自强笑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我是老版，也是员工。这个项目您可以先把图纸发过来，我给您看看。放心，图纸绝对不会外泄。”
电话那头顿了顿，“你这么年轻？自己当老板，是富二代吧？你要是的话，我可不干了。就怕你们年轻人仗着有钱不好好做事。”
林自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倒希望自己是富二代，那样我现在就不用为了一万块钱争取您这套施工图修改的项目了，做建筑行业十个有九个是因为改图改到秃。”
兴许是因为专业中带点诙谐的语气打动了对方，电话那头态度少见好转，但仍不是很客气，“我等会把图纸给你发过去，你给我先看看问题出在哪里，报个修改的总时间，我想看看你水平够不够格。我姓黄，你等会看完了就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林自强习惯性点点头，同时问道，“我这边的邮箱您知道吗……”
“啪！”话音未落，林自强的电话被挂断。
他有些无奈地点开邮箱，等待着对方所说的邮件。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一张施工图，立刻用AUTOCAD绘图软件打开了这张文件。
看了不到半分钟，林自强忍不住有些皱眉。在江城四建实习的时候，第一堂课的时候，这种图纸就被孙敬业当成反面教材拿出来说过。
林自强开始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不到，他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对方对于他看图纸的时间不是很满意，“你看张图要半个多小时啊？够不够专业啊？”
林自强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刁难，在四建工地上的时候，那些工人说话比这个可考验心脏多了。
他微微一笑，用平静礼貌的声音缓缓说道，“黄经理您好，请容我给您解释下。我想或许您不是建筑专业的，可能是承包项目的负责人。您给我发来的这张图纸问题应该说还是比较明显，首先，最基本的色号、线宽都是不符合行业标准的。通常用一些近墨绿的颜色，他这个是荧光绿，首先图纸打印出来效果很不好，看不清楚，也不护眼。说真的，门外汉都未必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电话那边沉默着，林自强趁机继续说道，“另外，这应该是一栋商场的平面图，可是您仔细看第右下角大概靠近X13，Y5轴线处的卫生间区域。厕所隔间的门离马桶太近了，这样图纸上看觉得没什么，等比例计算的话，实际上这样子的空间只有三分米不到，客人会觉得憋闷不自在，甚至转身都困难。厕所虽然不是消费者去商场的目的，但却是每个人都会使用得到的场所，而这样的厕所是非常影响商场的体验的，让人第一印象不好的商场，过于不人性化了。”
那位姓黄的老板在电话对面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语气阴沉地说道，“你别光挑我图纸里的毛病，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林自强成竹在胸，一边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看着，一边回答道，“其实很简单，一是重新规划一下隔间，把每个隔间拓宽半米，而靠墙角转弯处的那个隔间作为一个工具间兼方形的墩布池，二是保持现有格局，但是隔间里的马桶垫高，给排水从墙壁里走改为从地下走，这样能节省横向空间，有效利用纵向空间，不会让空间显得太狭小，也不需要更改现有的隔断。”
对面的男人沉寂了许久，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这么说好像是很专业，可是我要看到结果，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只是纸上谈兵的，我不是很信得过你们。”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这笔生意不好做啊。
但这也实属正常，毕竟做生意总要遇到陌生人，不会每个客户都是谢辉那样有意提携自己帮助自己的人。
林自强深吸一口气，用微笑和专业的态度说道，“黄经理，您可以看下邮箱。我把两个方案的图纸都发给您了，另外刚刚提到的问题也都改好了，您可以对比一下。是否满意。”
电话那头的黄姓男人迟疑片刻，声音里有几分不确定，“你的图纸质量能保证每张都像这样吗？”
林自强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看中自己的水平了，他不骄不躁，只是淡淡道，“之前我在江城四建实习过，图纸质量保证过关。”
对方“唔”了一声，又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道，“你这个公司是新开的，要不给我打个八折吧？我这个图改起来也挺简单轻松的。”
林自强微微有些皱眉——施工图里的附带的层高表显示这栋商场有50层楼，他改的这张是2楼的图纸，并且只改了局部，而林自强不确定这套图纸每张都像2F的这么“简单轻松”，重要的是，一万块钱改一套这样的图纸，每张图纸200块钱，出于这张图纸的面积来说，其实并不便宜。
看在自己是新公司，没有什么人脉和历史成绩的份上，他忍了。
眼下对方居然变本加厉，还要压价？
林自强明白做人不能太计较得失，但是他也同样明白，面对这种无理要求，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不会轻易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