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沉默如巨兽般的铁堡城。
一天的血战过后,那黑黝黝的城墙上除了火油燃烧后留下的漆黑外,还有一层暗红色的血伽。
几乎铁堡城所有守军都累瘫在了城楼之上,他们靠着冰凉的城楼,看向漆黑一片宛如死城一般的城内,面色绝望而又凄苦。
有人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干了一天的架,大晚上连饭都没有,火头军的人都死光了么?”
此话掀起不少守军们的骚动。
之后便有人回答道:“火头军的人今早也跟着到城头上来了,真死光了!”
黑暗中,城楼上的骚动戛然而止。
那最先发牢骚的士兵,声音略颤道:“娘的,那群火头军做的饭虽然难吃,但都吃了这么长时,一下子吃不上了,怪让人难受哩!!”
徐北辰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双手按膝而起,他摘下满是血迹的头盔,嘴角一扯道:“行了,都在这儿给我等着,我领些人去给你们做饭!”
哗啦!!
一群狂煞兵团军士全都站起。
之后原本瘫软在地的城楼守军们竟是全都站了起来。
“那哪儿成,咱们眼又不瞎,徐校尉和狂煞守了本该一个营防守的区域,你们比我们累多了!”
“我去!”
“去你个头,我可不想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
“哈哈哈!”
一片嬉笑声后,城墙上郁闷的气氛稍稍缓解了几分。
几个积极的军士没等徐北辰回话,便抢着叫上自己几个兄弟,一起朝着城楼石阶口小跑而去。
不过等到这些军士跑到石阶口时,脚步却骤然一停,宛如魔怔一般看向石阶口下。
“怎么了?”有人问。
那领头的军士没搭理问话的人,只是有些错愕茫然地看向徐北辰的方向道:“徐校尉,你快来!”
徐北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双眉微微一压,快步走去。
不少好奇的军士也跟在徐北辰的身后,围了过去。
等徐北辰走到石阶口,向下看去后,面色也是忽然怔住。
那石阶下所站着的,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女娃娃。
他蹲下身子来,开口问道:“妞妞,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父母呢?”
女娃娃目光胆怯地看着徐北辰,指了指身后的石阶。
徐北辰跟着女娃所指的方向看去时,这才看到通向地面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衣着简朴,面色皆有一丝惶然的城中平民们。
不少跟在徐北辰身后的军士,这才后知后觉向其他通向城下的石阶上望去。
那每一条石阶都站满了城中百姓,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各位父老乡亲……”徐北辰抱着身前的女娃,站起身来,诧异开口问道。
不过他还未说完,便看到所有石阶上的百姓们皆是跪拜而下,他们双手举起各种家中吃食,一声不吭。
有人道:“想着你们守城一天,应是饿了,要不是不嫌弃,吃点咱们的家常菜吧!”
无数围到城墙边的守军军士们看着这番万民跪拜献食的场面,不少铁血硬汉愣是没忍住,热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起来,大家都起来!”徐北辰压了压泛到眼边的热泪,咧嘴一笑劝慰道。
“大人和诸位守城勇士不吃,我等绝不会起身!!”
“叔叔,你吃!!”徐北辰怀中的女娃害羞地将一个温热的馒头从贴身衣物中取出道:“还热着呢!”
徐北辰感谢地冲着女娃点了点头,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后,转身看向围在城墙边的无数军士,道:“兄弟们,开饭了!!”
哗!
原本死寂一片的城楼上豁然间喧闹起来,一群群面对敌人时,要多凶残有多凶残的军士们,满面感激地到石阶上接饭,笑得跟一群二傻子般。
“馒头不够了!”有百姓兴奋地向城下呼喊。
“等下,俺们这就去蒸!”城下同样有人兴奋地回应。
一群早就饥渴难耐的守军们,一个个端着大碗,嚼着馒头,蹲在城楼一角,大快朵颐。
亦有一些不正经的军士,目光贼溜溜地盯着在城楼上忙着送饭洗碗的少女们,吆喝道:“大妹子,给俺们这边也送点饭呗,你看徐校尉那边,你都跑了十几遍了!”
脸皮薄的少女们会羞得脸红不已,娇憨地轻跺莲步,跑得更远了些。
不过这般姿态更引来不少军士放荡不羁的大笑。
徐北辰和狂煞蹲坐吃饭的地方,确实是少女最多的地方。
毕竟今早徐北辰在城头说的那番中气十足豪壮无比的战前宣言,不知撩动多少少女们的春心。
亦有多少女子悄悄打开窗户,遥望城头战况,看到了徐北辰战神一般的挺拔身姿。
试问,又有哪个女子不崇拜不喜爱这样雄豪般的男子?!
原本寂寥凄凉的战夜,因为城中百姓们的活泛而热闹起来。
漆黑的城头之上,燃起一盏盏家用油灯,它们连绵似海,光晕温暖。
于是第二日守城,有了数百万城民作为强大的后勤,守城将士们一个个再无后顾之忧,竟是奇迹般地再次守住一天。
只是五十万守军,已经仅仅余下十万人,而城外的万圣帝国大军依旧铺天盖地。
狂煞兵团千人,折损一百人,在月兰山脉面对再恶劣的情况,也从未皱过眉头的狂煞兵团军士们,面对同袍的尸体,却有人止不住地擦了擦眼角的热泪。
这便是真实的战争, 残忍、冷酷、无情、一视同仁!
徐北辰命狂煞兵团军士将一百烈士的尸体就地火葬,收集骨灰装入单个盒内,而后全部收入纳戒。
“纳戒灵识印记,我已经完全抹除,此战过后,谁若还活着,便将骨灰盒务必送到他们家人手中!”徐北辰举起纳戒向所有狂煞军士开口道。
一群狂煞兵团军士皆是满面死志,沉默如冰,目光炽热地注视着徐北辰。
“若是……”徐北辰话锋一转,声音沙哑低沉道:“若是我们都死了,那便算了,好在黄泉路上,我们依旧同路为伴!”
说完,徐北辰忽然嘴角一咧,双手在身前虚端,宛如端住了一个酒碗般,他目光掠过每一个狂煞兵团军士,声音激昂道:“我徐北辰今生唯一的快事便是与诸君同伍,唯一的庆幸之事,是虽与诸君无法同生,却可同死!”
“来,诸君,满饮此杯!”
所有狂煞兵团军士哗啦一声站直了身子,一个个学着徐北辰虚端酒碗,仰头饮尽“酒碗”中的酒水。
徐北辰笑意狂霸,“哈哈哈哈!”
一群狂煞兵团军士都是如他模样,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