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起来貌似温醇,实则如山涧泉水,冰凉清寒。

清辞背脊一僵,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这人还看到她杀人藏尸的全过程,心下顿时升起重生以来第一次危机感。

她一时没有回头,听声判断,那人应该是坐在柳树上。

“泸城虽地处大焉最北,常年比别的地方寒冷,但这样的尸体,至多五日便会散出臭味,到时候来人一打捞,看到脖子的伤口,便知不是失足坠井意外身亡,而是有人谋杀,届时负责这里挑水砍柴的你,一定会被指认为凶手。”

他语气淡薄,好像死个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跟她说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清辞暗惊他怎么知道是她负责挑水砍柴?难道是街坊邻居?

不,不可能,普通人看到这种事,早就吓得惊慌失措,哪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她讨论尸体几天会被发现。

而且这人饶有兴味地看戏态度,实在让清辞有些不爽快,便也没有好气地说:“阁下既然认为井里不是最好的藏尸地点,可方才见我抛尸却仍作壁上观,足见没有要帮我的意思,现在尸体都被我丢进去了,你又何必再多言。”

那人轻笑一声:“你残害兄长,还要我帮你?”

“为兄不仁,人人得而诛之。”她不信他没看见荣浩做的事!

他悠悠道:“所以你是要自己去衙门自首,还是我喊了人来抓你?”

清辞眉眼闪动一下,一个杀人灭口的念头刚浮起就被她打消——她觉得自己应该打不过人家。

前世的她虽然学过武功,但因为没有从小打下根基,水平只是中下等,以前奉命暗杀多半是用毒,这个男人坐在距离她几十米外的柳树上,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却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足见内力深厚。

况且这里虽然没什么人来,但也不偏僻,他只要喊一声,必定会惊动街坊,她杀荣浩的事情也会暴露。

总的来说,她完全不占优势。

不过这个人不像泸城本地人,听口音更像是南方人,或许对荣家的情况不了解,没准她可以……

诸般心思自心头一闪而过,清辞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我可以去自首,但不是现在。”

她声音里带上哭腔,男子听着,挑了挑眉:“嗯?”

清辞缓缓转身,抬起头,含泪地看向那个坐在粗树枝上的男子,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刻这般水雾朦朦,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之相。

“杀人偿命,我认!我死不足惜,但我一定要把我姐姐从这个虎狼窝救出来,否则我做鬼都不会安宁!”

“姐姐?”男子眼中笑意加深几分,她姐姐刚不才是遭她设计,在澡房里被兄长占尽便宜吗?那会神情冷漠,现在就姐妹情深了?

她这两面三刀的做派,让他又想起她刚才用斧头杀人的样子。

斧头重且钝,不是最佳的凶器,用力过大会把整个头砍下来,用力过小不足以致人死亡,她能把力道掌握得刚刚好,一刀割喉,难道是个老手?

这倒是有趣,边陲小城,一般人家里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竟然是个杀人老手。

男子的眼神越发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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