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学堂回家,刚进屋,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朝我的头顶劈来。

我吃痛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温热的液体就像是火舌,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淅沥沥的砸在地上。

我抹了一把脸,低头,手心全是刺目的嫣红。

血——

十六年来,我虽经常挨娘亲的毒打,可她打得从来都很有技巧,让人看不出来。

像今天这样的不管不顾,却是头一遭。

我还没回过神来,娘亲的厉喝声让我胆战心惊:“我打死你这个白眼狼,让你不安分,让你勾引男人!”

男人?

我很懵,额头的血滴答答地往下落,我顾不上,忙问:“什么男人?”

“还敢跟老娘装蒜?”娘亲把桌子上一个个用红布绸包着的盒子,全部扔到我脚下,气急败坏说:“聘礼都送到老娘这里了,你还不认?”

“说!是哪个野男人!”

娘亲的喝声让我背皮发颤。

更让我发颤的是,居然有人给我送聘礼?!

到底是谁,和我有这么大的仇恨,要把我朝死里整?

我抱着胳膊朝墙脚里缩:“阿娘你相信我!我没有……”

我的否认和解释,在娘亲眼里全是固执的狡辩。

别说送聘礼的人没有留下姓名,就算有姓名,娘亲也从来不会相信我。

那一夜,整个春香楼灯红通明,前院高朋满座,银钱盆满钵盈。

而我却被关进了后院的柴房,啃着堪比石硬的馒头,泡着眼中的热泪,独自裹伤。

好几天的时间,我都没有和娘亲说话,我以为娘亲冤枉了我,没想到送礼的人,亲自上门提亲。

儒雅月白袍,唇红齿白,进屋的一瞬间,暗沉的春香楼被照亮。

是齐御!

怎么会是齐御?!!

就算每日在学堂中见到他,我依然心跳加速,耳根薄红。

心中忐忑的娘亲,强制挂着风月场上的笑,问齐御:“我听说那些聘礼是贵府上的人送来的,不知道齐小公子看上我家阿井什么?”

我的心咯噔一跳,娘亲怎么能这么问齐御!

我做贼心虚,不敢去看齐御的眼。

齐御爽朗一笑:“哈哈,颖善姨真是说笑了,如果阿井是丫头子,我还真会上门提亲……”

“可惜我和阿井是好兄弟,所以我再喜欢他,也只能和他对酒当歌,共赏明月。”

“这样啊……”娘亲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却像是被雷劈一样,一颗心油里煎又冰里泡。

是啊,我是“小子”!

不仅齐御认识我的第一天,而是我出生的那一刻,我都注定是“小子”。

十六年前的冬夜,娘亲在深井边捡了我,于是给我起了个名:阿井。

是的,一个连姓都不配有的孩子。

不仅不配有姓,就连性别,也都被娘亲剥夺。

烛火摇曳的天字一号房。

每日胸前的白纱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勒得我气闷,就连骨头都在隐隐发疼。

每次出门,已是春香楼花魁的娘亲,那一头的珠翠都会摇得我眼晕:“不行!你这样去学堂,肯定会被认出来的,来来,娘亲再给你缠紧实一些。”

吱嘎——

我似乎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喉头一阵腥甜,抖如筛糠的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疼……”

砰——

我整个人被推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娘亲的脚已经踩住了我的半张脸:“小蹄子!这点疼就嚷嚷!你疼,想当初老娘我被那挨千刀的男人抛弃的时候,你娘我才疼,大冬天的,要不是你这个贱人哇哇乱哭,惹来了人,老娘双眼一闭就跳下去了,至于现在受苦吗?”

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