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未散，二人忽然听见一整急促的脚步声，不知道是哪里传来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有。
还有人声道：“张大哥，怎么办？这鲛人现在怎么都不哭，打也打了，用刀子都捅过，就连那烧红了的铁块落在她身上她也哭不出几颗珍珠了！”
张海顺阴笑两声：“这不还有鱼鳞嘛！”
“拔了！好大劲儿都掰不下来，就跟连在她骨头上似的！”
鱼千初感受到手腕上加重的力道，转头去看，就看到满眼怒火的萧渐行沉着脸看着前方。
“那就把她骨头打断呗！这种事情还要来烦我？我几天我要去镇上买个官做，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声音还在耳边，白雾忽然又散开，慢慢呈现出夜幕下的村庄。
不远处有个浑身都是血渍的少女在逃亡，那人浑身是伤，眼睛都变了血红色，双脚裸露在外面，踩在地上的感觉痛不欲生，可是她却没时间停留休息，她只想感觉跑回海里，逃离噩梦。
她跑到了村庄里，又怕惊醒已经睡熟的人，刻意放慢了脚步，忽然一户人家的房门打开，吓得她如惊弓之鸟似的蹲下身保住脑袋。
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子走下来，在她面前停下，好奇的弯下腰问道:“姐姐？”
鲛人一惊，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孩儿。
周文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却一下认出她是谁，呆呆地对视良久，周文忽然道：“我看到过你，你被坏人欺负！对了姐姐我叫周文，你叫我阿文吧，你叫什么名字？”
鲛人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的嗓子早就被人用烧红的煤炭烫坏了。
只好指了指大海。
周文点点头：“哦！你叫海姐姐？真好，我爹爹也有一个海字。”
许是眼前的小孩和当年想要放她离开的人长得有些像，鲛人对他有些放松了。
放下手露出了脸笑了一下，周文却惊喜道：“姐姐好漂亮！”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低头就听身后有声音道：“在那儿！快点，不能让她跑了！”
鲛人惊恐的回头，忙不迭的起身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周文立马将她扶起来，认真道：“姐姐快走，娘亲说我是男子汉，我能保护姐姐！”
这大概是这鲛人一生里唯一获得的温暖吧？来自一个孩子。
一咬牙，赶忙往大海跑了去，马上要跑进大海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孩子的喊痛声，猛地回头就见周文抱着一个大人的腿不让他走，另一只手还拽着一个人，却被他们拖在地上往前走，全然不顾周文的死活。
鲛人想叫喊出来让大海帮忙，可是她的嗓子坏了，她只能张着嘴无力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周文半边脸都被磨坏了，还在大喊：“海姐姐快跑，坏人来了！”
已经哭不出珍珠的鲛人，眼角流出了鲜红的液体，可落在地上仍旧便成了红色的珍珠，那么鲜艳漂亮，泛着光泽就像是血珠。
捏紧了拳头，看看周文又看看大海，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咬牙，她选择逃生。
可是一个小孩哪里拦得住大人？何况那么大的叫声，早就把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叫醒了来，就连周嫂子也开了门，直接将周文抓了回来，不准他再去，并且一遍一遍的凶他，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他的杀父仇人，是妖怪！是坏人！
鲛人耳边有男人们的辱骂声，有大海的声音，还有周文的痛哭。
鲛人最终没能逃脱，她被抓了回去。
张海顺看她鱼尾变成了一双芊芊玉足，心中邪念升起，特意为她建了一座屋子，全村子的男人都去过那个屋子，后来是全镇，每个来的人会给张海顺一笔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张海顺成了整个采雨镇最有钱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鲛人死了，被一个变态的男人勒死了，张大了眼睛看着世人，像是在提醒他们做下的恶！
于是张海顺去请了一个道士来给自己看风水，那道士虽说半吊子，但是一进采雨镇就感觉怨气冲天，挥散不去。
连忙问了事情，张海顺支支吾吾的说不清，那道士只好叹道：“既有怨气就得让人消气，否则不出五年，整个采雨镇就完了！”
道士一走，张海顺越想越坐不住，一咬牙忽然将当初一起出海的几个兄弟招揽到自己家中，请人做了一桌好酒好菜，可满桌都是毒药，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张海顺！
他还替鲛人立了一个碑，日日烧香，只求心安。
不过，鲛人的尸体一直被他藏了起来，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招财聚宝之物。
就掩埋在他家府门前那口招财的水缸下。
几年来，一直被一口水缸镇压着魂魄，永世都无法翻身！
他将她最后一点的价值也要榨干净才罢休。
眼前慢慢模糊，二人从幻境中现身。
鱼千初一睁眼就看到还是夜晚暴风天，面前仍旧有许多等着投河自尽的人，那些的脸，她莫名觉得熟悉，幻境里，这些人都曾出现。
他家师父满身戾气，望着海面水柱：“我会帮你，我会让你投胎转世！”
鱼千初看到萧渐行微微颤抖的双拳，他在忍耐。
水柱在海面上停留了好久，直到海面上有一抹光辉投射下来，天亮了。
原本癫狂投海的活死人忽然都停了下来，全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
海面水柱下沉，暴风停息，就好像昨夜一切不曾发生。
鱼千初回头，看见了躲在门板后的周文，他盯着她又好像在盯着她身后的大海。
这孩子，算是整个采雨镇为数不多的良善之人。
“师父？”
萧渐行冷下脸，忽然转身往镇中走去。
鱼千初赶忙追了上去。
眼睁睁的看着萧渐行在进入张府之前忽然召唤出了清孽。
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毕竟她被这把剑杀过一次啊！
见他满身戾气的抬脚进门，鱼千初忽然觉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清门长老用神器闯入凡人家中大开杀戒？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师父，冷静啊！”
她话音刚落，萧渐行就已经一脚踹开了大门，怒气冲冠，灵气汇聚清孽上，散发着青光。
一开门便看见门口的水缸。
提剑一挥，水缸破裂，水花四溅。
鱼千初偏头躲了一下污水，再去看的时候张海顺已经带着家仆赶来。
萧渐行转头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似的，吓得张海顺愣在原地好半天从道：“仙…仙者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小镇招待不周？你也不必发如此大的火啊！”
鱼千初怕他真的对凡人动手，连忙上前替他大骂道：“臭老头！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记得了？我师父这人虽然仁慈，但是对你这种人绝不姑息，还不快磕头求饶！”
张海顺看看两人的脸色便觉得不对劲，又看被萧渐行打碎的水缸，忽然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当真要给萧渐行跪下，可还未触及到地板就被萧渐行一道剑光给打了起来。
萧渐行指着放水缸的地方：“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