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孟晨静静地躺在柏油马路中央,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身上,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破烂,皮肤大面积磨损,处处血肉模糊,遍体鳞伤,衣不蔽体,她微微侧过身,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漆黑的长发黏在她的脸和脖颈上,她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手臂撑着硌得人生疼的柏油路面,想要爬起来,挣扎了半晌,也只是一次次重重跌回去。

她的眼睛半眯着,呼吸也渐渐轻浅,好累,好痛,好冷。

浑身的力气在方才那场殊死搏斗中消耗无几,就连呼吸都会牵痛那几根断掉的肋骨,眼皮万分沉重,疲倦席卷了四肢百骸,她的理智一点点被吞噬。

他会回来救她吗?

就像十五年前那样。

想来也是不会了吧,毕竟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守护,她咬牙翻了个身,想起那个漂亮优雅的女子,自嘲地笑了笑,楚小姐与她的距离,是云泥之别的,她怎么比呢。

可是就这么死了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啊。

“先生。”心里失落落的,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只有雨声回应她。

她就着远处昏黄的路灯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个不属于她的戒指,光线折射出漂亮的光泽,真的,真的很好看。

就在今日午后,关予杨给她这个戒指,让她戴着这个能代表楚曦身份的戒指走与楚曦相背的一条路,引走那些想对楚曦下手的人。

他说过他会来救她,他什么时候来,她快撑不住了,也许他应该只是还没赶来吧。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这样想着,孟晨忽然紧紧地攥起拳头,任指甲嵌进掌心,指缝中沁出丝丝血迹,融进这瓢泼大雨里。

理智缓缓归位,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一道闪电照亮了她手里握着的那根钢管,钢管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泛着森森寒光。

不远处,两个男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死活,她踉跄着步子走向那两人,举起钢管,冲着其中一个男人的头,用尽全力,狠狠地敲了下去。

七岁那年,关先生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留下任何后患。

所以当孟晨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吊着半条命走回关家,赤着脚敲开别墅大门的时候,开门的霞姨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个狼狈不堪浑身伤痕血迹的孟晨她都不敢伸手扶,生怕触痛了她的伤口,帮了倒忙。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霞姨的声音不自觉得发颤,这些年孟晨经常带伤,可从没见她受过这样重的伤,混上上下没一块好地方,那张意气风发的小脸上更是骇人的苍白。

孟晨靠在门口,摇了摇头,“我没事,先生呢?”

没事?如果这都算没事,那真有事都能要了人的命了。

霞姨扯了一块大毛巾披在孟晨身上,道,“小姐你先回房休息,我去给医生打电话,先处理伤口,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孟晨却抓住霞姨的胳膊,咬了咬苍白的唇,声音带了些微的恳求,“我想见先生。”

只要见到他,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就不会疼了,她一刻也不能等,她现在就想见他。

“先生还没回来。”霞姨看了看墙上的表,有些心虚道。

“霞姨,你不要骗我。”孟晨的睫毛颤了颤,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先生从不在外留宿。”

孟晨抬眼看向关予杨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圈亮光,她不顾霞姨的阻拦一步一步走过去,猛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灯光很亮,照得孟晨愣在门口,无所遁形。

眼前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关予杨,他修长的腿搭在茶几上,在他的身旁楚曦穿着吊带,白皙的手臂勾住关予杨的脖子,二人向她看过来,她看见关予杨眉毛一皱,脸上的温柔褪去,只有凌厉,再无半点暖意。

“出去!”关予杨薄唇微启,声调沉沉,不容她反抗。

可孟晨第一次没有后退半步,她像是没听到他略带薄怒的命令,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倔强得像棵树一样在门口扎根。

“你说会去救我的,”孟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自己那颗疲惫不堪的心,“可是先生,我等了很久,你没来。”

等了很久,等得差点没了命,她拖曳着这具残破的身躯硬撑回来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原来,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去救她。

他骗了她。

楚曦语笑嫣然,娇滴滴地抱住关予杨的手臂,软软窝进他怀里,“孟晨啊,予杨说你自己有能力解决,他很看重你呢,你自己这不是也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闭嘴!”

孟晨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关予杨的看法,她仍然直勾勾看着关予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不赞同,或是其他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信错的情绪,可是没有。

楚曦气得脸色发青,显然没想到孟晨会这么顶撞她,她有些委屈地在关予杨怀里缩了缩,没再说话。

他坦坦荡荡,眉宇间的不耐尤其鲜明,他大概是在厌烦她此刻出现坏了他的兴致吧。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了?”他掀起唇角冷冷道。

一句话,支撑她走回来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摧垮,脑中轰的一声,她好似失去了支柱,整个人晃了两下,而后软软地栽倒下去。

霞姨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孟晨脑海中却都是外面的雨声,这场雨下得好大,将她从里到外,淋了个透彻,冻了个透骨。

她拼了命在两个男人手下保全自己的清白,浑身上下全是伤,险些丧命,可她还是奇迹一般拖着这副破损的身体流了一路的血泪,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家,只为看他一眼。

她回来了,也终于得知,他又不知第几次抛下她,不要她了,她怎么就信了这个心从来就不在她身上的男人的话,此刻看来刚才那狼狈的挣扎如今都像是一场笑话,她勾起唇想笑,没笑出来就哭了。

她想,自己可真是命大,怎么就没死在那条路上呢?

苟活至今就为了明白他心里没有她,这心里的伤比身上的伤,可疼了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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