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留下他吧。你看他无依无靠，也怪可怜的。”苏父说着，看向一旁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
“留下他？你让我们娘俩喝西北风去啊！也不看看你自己，自己没本事挣钱要丈母娘养就罢了。偏生让你发善心领养了个没用的狗杂种，光吃不干活。”女人的语气带着不屑，侧眼瞥向正在餐桌前放置碗筷的我。
我闻言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快了些。胖子见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胖子是中年女人儿子。比我年长两三岁，苏家的独生子。
“滚开，杂种！”他猛地从身边擦身经过，我被撞得踉跄几下。“啪”手上的东西没拿稳，汤匙掉在地上碎成好几块。
“小宝，没事吧。”女人匆匆看向胖子，语气是我未曾见过的温柔与耐心。
“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女人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伸手哗啦一下把碗摔在地上。我看着碎成一片片的瓷碗，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不捡，会被那个女人说没教养贬低人格臭骂一顿。捡了，还是会因为碗碎了而打骂我。
从我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会是这家人的出气筒。苏父是给我姓且唯一维护我的人，为了这一点我一直努力隐忍着情绪。可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似乎总是乐此不疲的戏弄我。
女人看着我，把已经被她儿子吃过后的食物碎渣赶到我脚边。
“贱骨头！就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女人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看我，直到我把几块骨头塞进嘴里咽下才肯挪开视线。
在女人和她儿子离开家后，苏父才将一个信封递给我。信封袋很轻，拿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我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不过隐约能想到是些零散的纸币。
我早知道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对我没有任何亲情可言，要不是当时听了道士的话为了积点福德好保佑生个男丁也不会从孤儿院领养我。
“小真，这个家怕是容不下你了。趁着现在他们不在家，你赶紧走吧。里面有点钱，从今以后你就自己生活吧。”苏父的话中不乏温情，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定决心把这个信封给我的。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可能是怕我在长期受辱后产生的心理压抑爆发而伤害到他们吧。
拿上信封后的我出了门，不知疲倦的跑着。像是从未有过那样轻松的情绪那般狂奔，最终在市中心的大桥边停下。望着桥下波涛滚滚的江面，我沉思不语。
一个恍神的功夫，路过的大妈眼疾手快的把我的身子往路的两边扯。
“小伙子，你还年轻啊。有什么事想不开的，没必要跳河啊！”一旁的大妈看我一脸生无可恋望着江边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劝说道。
“大妈，我没事。真的，只是看看风景。”我说着有些不合时宜的话，哈哈大笑两声。
“没事就好。”大妈见我没有异样，拍了拍胸口。拿起刚才掉在地上的菜篮子，放心的离开了。
我看着大妈的身影渐渐走远，从口袋中拿出把水果刀。她没有猜错，我的确准备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长期的压迫让我这个内心自卑的人已不堪重负，今天就是我决定跟这个世界告别的日子。
右手麻利的拿起水果刀，在手腕处比划着。我选择割腕自杀，毕竟这样不会害人害己。拿着刀一抹，一条五厘米长的口子就不停地往外冒血。
搀扶着河道边的扶手往下走，直到眼前闪过一道白茫茫的光。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穿过耳膜，直抵心房。
…
“少将，前方有意外塌方现象。六名士兵下落不明，是否立即请求支援？”通信员王辉的话通过对讲机一字不落的传进我的脑中。我顿了顿，给了个原地待命的指令。已经到了边境地带，只要继续坚持就能够将这些敌人彻底赶出国境。
对于这即将迎来的胜利，我心中自是喜悦。可我也明白，从现今的状况看这场战役估计还得僵持三五天。这场战争已经进行快一个月了，士兵们的体力也已有些疲惫。这最后一场，必须速战速决！
“小王！”
…
“滴滴滴”老旧的仪器发出了声响，那一瞬间我好像又有了活力。耳边听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是一堆杂音。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可却有种再活一次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似乎想让我明白“我”不是“我”。
鼻尖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的腥臭味，让我忍不住想打个喷嚏。微睁着眼，却发现自己的眼前盖着一层纱布之类的东西。难道，我毁容了？抬起手指，发现手上也缠绕着一圈圈的绷带。难道…刹车声顺着电线般的神经贯穿我的脑海。视野中有个看上去颓然不振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而他则注视着那个倒地不起的人直到沉睡。
是那个人的记忆吗？我不知道，可眼前的场景分明是发生了车祸的他才会经历的。我小心地睁眼，继续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在军队时严肃的军纪，这里更像是个普通的门诊医院。
“这里是…”我看着不远处的一位护士小姐问道。
“市心医院的VIP病房。”
“我怎么会在这里，出车祸了？”
“是的，先生您出了车祸。是被车主送到这里的，他已经替您垫付了所有的医疗和整容费用。”护士说着，把一份账单递给我。账单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烫金的名片，落款处是一个男人的签名。我攥着手中的名片，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百无聊赖的下午，我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频道，说话的是个身材苗条的女主持。
“据从前方可靠消息，少将付庭已于三日前死于边境。遗体已空运回京渡市，水晶棺放置在市政府大楼一楼。明日上午八时由市长致辞，并进行吊唁仪式。”
这条新闻的出现让我的心脏突然被吓得停了一拍。那一刻，我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