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阎行,此时此刻面对气势汹汹的庞德,也是不敢轻撄其锋。若是在平日全盛状态的时候,阎行倒也不畏惧庞德,两人之间也交过几次手,均未能分出胜负。可是眼下,阎行被马超震伤,气息直至此刻还没有调整过来,更在和马超的交锋中,耗费了大量的力气,这个时候若是再战庞德,阎行还没有这个自信。
暗中叹了一口气,阎行心知今日是无法亲手杀死马超了,白马将军庞德断然不会令自己得逞的。所幸,马超被天上的落雷击中,又挨了自己一枪杆,生死尚在未知之数,说不定他的运气不好,就此一命呜呼了呢?
一念之此,阎行也没了和庞德战斗的欲望,挥手令部下的金城兵撤出了战斗,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开始向着金城的方向撤走。
庞德因心系马超安危,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刚才还不死不休的两拨人马,此刻却是安静的关注着对方,都将彼此当成了空气,就跟看不到一样。
西凉男儿们的性格中,虽然带着与生俱来的率性和洒脱,可是一旦从军,成为了军中一员,他们的纪律性,便会瞬间攀升到鼎点。在西凉各部人马的军纪中,军令如山历来都是首要的禁令,在战场上,他们对将领们的命令,是绝对的令行禁止。
这也是西凉军士威名远扬的一个重要因素,更是决定性的因素。
不等阎行所部退走出视线,庞德便从战马上跳跃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马超的身边,看着被落雷轰击之后,面如金纸的马超,庞德忍不住暗自皱起了眉头。
阎行的力量,庞德是清楚的,他那一枪杆,可是足以将一头凶狠的恶狼活生生给砸死啊!再加上马超又遭受了雷击,双重伤势作用在马超的身上,怎能不令庞德心急如焚?所幸的是,马超的胸膛,还是起伏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伸出手臂,庞德将气若游丝的马超从地上抄起,小心翼翼的放置到自己的马背上,而后飞身上马,用缰绳控制着战马,速度飞快又尽量平稳的向武威郡飞奔而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战场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站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叟,他的双目中炯炯有神,散发着仁慈和睿智的光芒,背上还背着一个用竹子编织而成的药筐,里面装着几种珍贵的草药。
看着庞德远去的身影,老叟轻声叹息了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老朽只好到武威去走一趟了……”
一场意外的事故……满眼的电流激荡……灵魂注视着自己的肉体……身体却逐渐失去了温度……穿过一条绚烂曲折的隧道……伴随着一道落雷……与一个身穿盔甲的少年人撞到了一起……
马超……马超,两个同样的名字轮流在心底升起,两张长相极为相似,但是神色却截然不同的脸,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马超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好乱,乱到好像穿过了十个世纪那样漫长,沿途所见所闻,形形色色的信息,不断地在脑子里交替闪现着,令他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自己不是在一场意外事故中,触电身亡了么?怎么还会有知觉?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马超极力想睁开眼睛,确认一下自己究竟是生是死,可是他却发觉,自己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一双眼皮就像是被坠上了千斤重担,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如愿的睁开双眼。
深深地疲倦袭来,马超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即将被无边的黑暗淹没之际,传入了他的耳中:“当真奇怪,少将军脉象平稳,按理说,早应该醒过来了才是,却不知何故,竟然沉睡至今……”
后面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但是马超却已经听不到了,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这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卧室,卧室内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了日常必备的桌椅、木柜、烛台之外,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黄铜制作的脸盆,做工算不上考究,但也绝不是寻常人家便有资格使用的。
距离放置脸盆的架子不远处,摆放着房间中最引人注目的物件。这是一个披挂铠甲、放置武器的多层兵镧,又称作落兵台,是用来悬挂铠甲、安放武器的物件。
一件银光闪闪的铠甲,此刻便整整齐齐的被悬挂在了落兵台上,即便是最愚笨的乡野村夫,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立刻从这件银色铠甲的用料和做工等细节上,分辨出这件铠甲的珍贵。
而这件铠甲的主人,此刻却安静的躺在房中的床榻上,似乎是在安安静静的睡着午觉一样。
正是少年马超。
在马超的床榻前,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叟,和一位雄壮异常的中年将军,并肩站立着,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马超英俊又刚毅的面庞上。
“神医,难道连你也瞧不出,犬子究竟是因何而昏睡至今的吗?”那位雄壮的中年将军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马超,口中却是对身边的老叟发出了询问,雄浑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焦急和不安。
被称为神医的老叟,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捻着颌下的胡须,对马超的父亲——武威太守马腾说道:“马太守不必心急,老朽虽然看不出是何原因,导致少将军至今仍然昏睡不醒,但是老朽敢保证,少将军脉象平稳,决计不会出现半点的意外,太守宽心便是。”
闻听当今世上的第一神医都这样说了,马腾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别看这个被称作神医的老叟其貌不扬,可是行医数十年来,从来就没有他医治不好的病症,所以世人在他的名之前,冠以了神医这两个字。神行医,历来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他便有十足的把握将病人从鬼门关上硬拉回来。
在马超沉睡的房间中,被称作神医的老叟,与马腾的交谈还在继续。
“说起来,老夫今日倒也是适逢其会。这次来西凉,原本是想趁着眼下的节气,到祁连山上采摘一些草药的,没想到却于山上看到了少将军与人交战的场景,说起来倒也是少将军与老夫有缘了。”顿了一顿,神医华佗继续说道:“少将军的身体,没有丝毫不适之处,且气息平稳、绵长,说不定,少将军倒是会因祸得福呢。”
马腾疑惑的看向华佗,脸上带着不解的神色。被一道落雷劈了个外焦里嫩的,如何能说是因祸得福?不是遭天谴就已经算是大吉大利了!若非眼前之人是神医华佗,恐怕马腾早就抬起一脚将其踢出马超的卧房了。
华佗心知马腾是在疑惑什么,于是再次开口解释道:“若是寻常之人,被落雷劈中天灵要害,纵使十个老夫加在一起,怕也是难挽救其性命。但少将军根骨清奇,非但没有出现任何的伤情,反而到似是气息变的更为悠长了,如此反常的情况,老夫生平实属第一次看到。所以老夫才会说,少将军没准是另有奇遇了。”
马腾听完华佗的解释,细细思索了片刻,发觉并非没有道理。天雷之威,岂是常人能以血肉之躯抗衡的?可看看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马超,又哪里有半分受损的模样?
虽然不清楚马超究竟是不是像华佗所说的那样“另有奇遇”,但是至少性命无虞应该是错不了的。
如此一想,马腾的心又放下了一些,和华佗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马超的卧房。
毕竟马腾是一郡太守,在这个时代,太守的权力可是很大的,掌握着一郡的生杀大权。而与其手中的权力相对应的,马腾自然有很多的政事、军务要处理,即便再怎么关心自己的儿子,也要打起精神处理好郡内的事务。
在西凉,像马腾这等实力的太守,可是有七八位之多呢,稍不留神,就会被别人算计,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结局,马腾又怎敢不殚精竭虑呢?他可不想马氏这一脉,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马腾走后,华佗探手为马超切了切脉象,再一次确定马超没有意外之后,华佗带着些许不解的神色,也退出了卧房。
在刚才的切脉中,华佗第一次发现,马超似乎已经有了要苏醒过来的迹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把自己的感知都给封闭了起来,暂时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事物。
马超为何要封闭自己的感知?是有意为之,还是身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华佗有些费解。看来,答案只能等马超真正的苏醒过来之后,才能获知了。
西凉的太阳,是暴烈似火的;而西凉的月亮,却是沉静如水的。在西凉,太阳与月亮之间的反差,比其他地方显得更为突出。
月落星潜,日月交替。亘古不变的循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今日,已经是马超陷入昏迷的第五天了。若不是守在一旁的神医华佗每日按时喂他服用秘制的汤药调理身体,恐怕他就要活活饿死过去了。
表面上看,马超英俊的面庞一片宁静,没有任何的表情。可实际上,马超的神智在两天前便已经苏醒过来了,他之所以没有让身体也复苏过来,是因为他需要在绝对的安静环境之中,想清楚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通过两天时间的细细思考,马超终于搞清楚了,在自己的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何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他穿越了!没错,就是穿越!
在今世,他是武威太守马腾的儿子——马超马孟起。今世的他,有着在战斗方面与生俱来的惊人天赋;
在前生,他却是一个大学毕业后无所事事的宅男,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和打游戏,战争策略类的游戏,则是他的最爱。
前生的自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触电身亡,身体灰飞烟灭,但是灵魂和思想,却沿着时间的轨迹倒流穿梭,反向穿越了上千年,最终来到了东汉末年这个乱世,继而随着一道落雷劈落,灌注进了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少年马超身体中,和原有的马超进行了完美的融合。
也就是说,前生的马超,就是今世的马超;今世的马超,既是前世的马超。
这两个原本处于不同的年代,但长相却几乎一模一样、名字也完全相同的人,共同塑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新生命灵魂中的元素,既有前生马超的,也有后世马超的,两个灵魂伴随着当初那道落雷,早已融为一体,水乳交融,再也无法分割开来了。
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马超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前世了。他的前世是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也没什么牵肠挂肚的人,唯一不舍的,就是后世那精彩纷呈的游戏世界了,游戏世界中的战场厮杀,是最令他热血沸腾的。
一念及此,马超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既然回不去了,那就留下来,彻底向过去道别,以全新的面貌,把东汉末年这个乱世,当做是一场拟真的战争游戏,精彩的活上一遭!
既来之,则安之。便让自己搅他个风云变色再说!
从今以后,自己将是一个全新的马超!与历史上的那个悲情英雄完全不一样的马超!从今日起,马超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绝不会如历史上那样向命运低头,孤寂一生!
摒弃前世的软弱和碌碌无为,剔除今世的蛮横与匹夫之勇,以前生的知识和今世的武勇,马超有着无比的自信,能够在这个风起云涌、人才辈出的乱世中,留下专属于自己的那一笔浓墨重彩!
胸中的热血,渐渐沸腾!
是时候,该让自己醒过来了。
数日来未曾移动过半寸的马超,忽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双虎目中,爆射出了两道夺人心魄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