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他酒里放了东西?”清恒看着罗文问道,他觉得这个人好笑得紧,明明自己都命不久矣的模样,还有闲情去管其他人的事儿。“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蛇奴的存在吗?”罗文却忽然反问他这个问题,这个穷酸文人的面色很正经,他问这话时看上去严肃的简直跟书院里抽学生背书的那些先生没什么两样。
“因为当年山民掠汉人上山为奴时,当地的县衙便已经派兵前去剿灭过了,只因地方厢军久不涉兵戈,与山民战败,山民见地方厢军不过如此,便再无顾忌,下山掳掠汉人成为常事,老弱妇孺被掳者数以千计,当地官员无奈只得上书朝廷请求派兵镇压,朝堂上正因太子废立之事吵的沸沸扬扬,无暇顾及一群荒凉之地的山民,等到太子事毕后,先帝才派当时还是一名统制的无影军老师赵恕己前去镇压,谁能知道这时已经有了多少百姓遭殃!”
罗文说起这件陈年旧事时连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他提起山民掳掠时眼中犹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只是当这件事被他说完后,那双眼又是一潭死水的模样。
“我能让一个人摆脱这样的控制,也是为自己积一份福报吧,许是我年轻时造了太多的杀孽,现在才想来为自己积些冥福。”说完,他开始收拾桌上狼藉一片的杯盘,酒已尽,菜已凉,人也该睡了。
清恒见他忙碌收拾,还是没有将对他的怀疑说出来,金蚕只能由女子喂养,罗文身上的金蚕蛊王更是如此,除了面前的人是个女人外,唯一的解释是这枚金蚕是别人种在他身上的,只是若想金蚕蛊王能在种的那人身上活下来,除非种在那人身上时,他还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阁下这样盯着我瞧,我会以为阁下对我心生爱慕之意。”罗文收拾好了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清恒直直盯着他,不由打了个寒噤对他道。清恒忙将自己的目光收回,略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回道:“你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龙阳之癖。”
他这样尴尬的样子反倒让罗文觉得有些无趣了,毕竟如他这样喜欢爱开玩笑的人是不太喜欢别人把他说的每一句玩笑都当真的。
明明月光如此静谧美好,却总有人在月下难以入眠,他们究竟在等待着什么呢?
“他死了?” 京郊崇王的一处别院中,在等待了一日后,崇王面上终于显露出没能忍住迫切想知道情况的神情,他急切的问道。
“殿下,戒骄戒躁……”白檀的圈椅上坐着个衣上绣着鸟兽花草纹样的老者,说话的口音和服饰都像是黔地的土人,老者看着崇王这般急躁忍不住劝诫道。
来的人身上缠着各色花蛇,是个青年,花蛇绕在他身上像穿了一件花衣裳。听到崇王急切的询问,他只是看了这个衣着富贵的王孙一眼,木木的摇着脑袋,慢悠悠答了句“没有。”
他话音未落,就被已经得知答案的崇王用手边的青铜摆件狠狠的砸向他的脑袋。那人看着青铜器向他砸来,下意识的闪到了一旁,没有打中青年的崇王,喘着粗气,看着他惊道:“你竟然敢躲?!”
老者坐在椅子上,端茶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缠着花蛇的青年躲开崇王砸来的青铜器,眉头皱了皱不知想到了什么,“黑苗,你过来!”他对着青年喝道像喝令一条狗一样,而青年也就当真像一条狗一样摇着尾巴没有任何不满的走上前去蹲下唤道:“长老……”
老者一手捏着他的脸一手扒开他的眼皮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瞧,过了半晌,连旁观的崇王都不耐的唤着老者的名字问:“西波老头,这奴隶怎么了?”他方放开手,对着青年道:“去吧。”
青年从开着的门走了出去,伺候的下人们才把门从外面带上,崇王对一个奴隶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他更在乎的是皇城司潜伏在秀王府中的那个探子,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前去调查那个制香人的,秀王还是皇城使王孟婕?
老者听到崇王直呼其名又称他为“老头”时,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他是我手底下养得最好的蛇奴,那个皇城司的探子能耐这样大,要救他的人,连我手下最好的蛇奴都杀不死他?殿下可知这人师从何人,或是皇城司中另有高人相助?”
崇王听到他说这话,不耐的挥挥手,怒道:“我哪知道这些,皇城司岂是亲王可以随意打听的,我要是能知道这些还要你们何用?”
“蛇奴无悲无惧无喜,不知痛不畏死,殿下可知?只是今天我从那只蛇奴的眼中看出惧怕,从他对殿下责打的躲避中看出他畏死且畏痛,这说明他已经不是与畜生无异的蛇奴了,所以他一定在途中遇到了可以解我秘术的人!”老者说着便叹了口气,崇王作态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便生出烂泥扶不上墙的想法来。
“那制香人是在什么地方落网的?”老者忽然想到了不明不白便在小县城里栽跟头的制香人,问道崇王。“是个北边的小县城,名儿我给忘了。”崇王随口便回道,他想到皇城司的人无事,便以为自己已经打草惊蛇,急的在房中直打转。
“制香人落网的地方和那探子逃过一劫的地方,也许是同一个……一个小县城里难道竟也藏龙卧虎,不知哪位高人隐士隐居于那里?”老者喃喃道。
“什么隐士高人,要派人去那个县城里查一下吗?”崇王听到老者的喃喃自语,停下他那在房间里打转的脚步问道。
老者摇头示意不必,“如今朝中秀王的人和那些个谏臣都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呢,这时候派人去那县城里,怕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就坐实了是殿下心虚。”
“那、那个皇城司的探子怎么办?”崇王还是忍不住问老者这件事,“若他回京后,向皇帝禀告在路上遭到了我手下人的截杀,皇帝会怎么想?我又该怎么办?”
老者听他说起这事,却并不慌乱,“殿下不必惊慌,探子怎么会知道是谁派去截杀的?不过他受了伤而已,况且他只是皇城司派在秀王府中的探子,这个身份他未必敢暴露,就算回京,陛下难道会听信他一家之言?”他说罢起身,拍了拍崇王的手,“勿要焦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