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厌浥已经有些醉了,他的嘴里说着胡话,打算去拉孟婕的手:“毓儿,许久未去你那里,待本帅凯旋后,便回京与你一叙相思之情。”孟婕见他这副模样,猛地收回手起身,“看来元帅已经醉了,下官不便打搅,先行告辞了。”

他陪同的亲随一脸歉意的表示:“防御使莫怪,我家元帅喝醉了这是,防御使下榻之处,已经安排妥当,小人这就命人引您去。”

孟婕站在那里盯着赵厌浥瞧了好大一阵儿,也没理会他亲随的话,直到她看到胡椅上歪着的那人忍不住将自己搁在胡椅上的那只已经快麻了的手收回来,方瞥了那笑得一脸尴尬的亲随一眼,径直离去。

“那娘们儿走了?”赵厌浥终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因为保持那一个姿势而麻了的那只手,说道。“王将军说要走,小人还真就以为她起身要走了呢,谁成想还搁您面前站这么久呀!”亲随说着开始收拾烤架与杯盘碗碟。

帐外呼啦啦的涌入了无影军的将领,这些人有人是年轻时就跟随老帅的部将,也有赵厌浥后来平叛大理和吐蕃时收伏的降将和前来投奔他的各地义士。有年轻的忍不住道:“元帅,这陛下是什么意思呀,派个娘们儿来盯着你!”

赵厌浥听他这话,嗤笑了声刚要开口,就被老帅时的叔伯们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别瞎说!皇城司奉皇命执掌宫禁、监察诸军是太宗时就定下的规矩,老帅在时军中也有皇城司的人,没道理咱们元帅就与旁人的不同。”

那被他反驳的将领犹不服气的道:“那能一样吗,老帅在时军中会有皇城使代监军一职?”

他伸手指了指帐外“这可是皇城使啊,皇城司的头!皇帝面前的头号亲信,稍有权势的武将躲都来不及呢!”他正说得激动就见帐帘被掀开,外面缓缓的走进一个女将,众将一时都愣在那里。

“下官不巧有东西忘这儿了,回来拿。”孟婕面无表情的对着赵厌浥道,伸手从胡椅旁将她的佩剑拿走,那佩剑拿回时不偏不倚刚巧打到方才说话的年轻武将头上。

她已经出了帅帐,可帅帐中依旧是一片沉默,“元帅……”青年将领咽了口口水看向赵厌浥,方才那位皇城使多半听到他们说的话,帐中气氛忽然间尴尬了起来。

赵厌浥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何须在意这些小事,陛下派她来是真的对我赵厌浥放心不下也好,还是对我碍于朝中议论,想堵住悠悠之口也罢,赵厌浥从来都不是介怀这些事情的人。更何况,哪怕她将今日我等帐中谈话告知陛下又如何,难道陛下会做出阵前换帅的糊涂决定不成,能如此年轻就做到皇城使的位置上,就应当比我更明白这些事情才对。”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气氛缓和下来,炉子上又重新温好了烈酒,仿佛刚才的尴尬并不存在一样,诸将举杯说些旗开得胜的吉利话,浅尝辄止的饮上两杯,都闭口不提那位奉皇命从京城星夜兼程赶来的皇城使。

唐吉推着轮椅至肃州城外的祁连山上俯视着,身后她的护卫,一个看上去快要断气的老头为她打着伞,不管外面的天气如何。

“这里曾经是回鹘的土地,你还记得吗?”山上的风吹得正紧,肃州的风一向是不分时节的,只是今年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雪,附在原本的荒漠上将黄沙覆盖,她的目光看向这片土地时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情。

“一直都记得,那时我们的回鹘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名存实亡!”老者说话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

唐吉看着自己的双腿忽然笑了笑,“只有亲眼见证过它的强盛,才会为它的衰败而落寞,真是遗憾我未能亲眼得见当年的回鹘。”她听到有马蹄踏在雪上的声音,一行看上去是外出狩猎的王孙公子与他的随扈绕过干枯的枝丫出现在她的眼前。

“唉!这样的天都还有人到山上来?”那为首的披着貂裘的青年望向她诧异道,唐吉打量着青年,她看到他的眼睛里带着火焰,会将把他的生命燃烧殆尽的火焰。

青年的眼睛不经意的扫过她的双腿,却并未如其他的人那样多加停顿,唐吉曾经去过中原王朝的京城,那些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往往会感叹她的双腿,为此惋惜,她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过,“可惜了这胡姬,容貌生的这般好却是个残废!”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反倒是看到他那如视无物的目光时觉得有些诧异。“公子是到山上来打猎的?这样的天气怕是打不到什么东西。”唐吉说道,推着轮椅打算下山,那随扈中有年轻的少年见她转动轮椅有些艰难的模样,想要下马搭把手却又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围的同伴。

“姑娘慢走,山路崎岖多加小心。”青年在她身后这样说道,随即招呼着自己的随从们纵马离开。“公主?”老者弯腰看着她正打算说些什么,“没有想到无影军的元帅会是这样一位轻狂子弟?你现在是想对我说这句话吗?”唐吉笑道,“轻狂未必就不好,反倒是年纪轻轻就老成持重太过,更易惹人怀疑。”

她不想再提刚才打过照面的青年,仰头望向晦暗的天空,有矫捷的游隼向下俯冲,它的身躯并不庞大却在展开翅膀扑向猎物那一刻迸发出让人为之赞叹的力量。

“我要的人选好了吗?”唐吉问道,在得到老者肯定的答复后展颜一笑,“该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呢……喀什?不妥……河西呢,让汉人和契丹互相猜测……”

她盯着那只捕猎的游隼道:“我要为他们取一个好名字,就叫‘隼’怎么样?”

老者没有回话,他清楚的知道面前主人的脾性,老者只是将伞插进轮椅后机銛中,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为他的主人推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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