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亚思在林中奔跑着,他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找食物,那些怯懦的小动物都因为被天民的气息所威慑而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没有目的地,只是一个劲地在林子间跑着,跳着,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尝试着跳出这该死的命运。可惜他跑的太慢了,只能远远地跟在命运的屁股后面,看着后者在无情地嘲笑自己,嘲笑这个世界上所有妄图改变命运的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索亚思最终停了下来,挡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枯黄的树林。不知不觉间,他居然都已经跑到这么靠近浮岛中心地区的位置了。隔着那枯萎的树木索亚思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天民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一有不对他便会咆哮而来。
索亚思静静地站在枯萎与生机交汇的地方。现在命运将两个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向前一步,意味着孤身一人挑战天民,如果成功了,那塞丽娜就不用承受危险。而向后一步,意味着同意塞丽娜的方案,两人分担风险。
索亚思站着站着,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能解决一只垂死的星兽,但是绝对不是天民的对手,但如果现在不有所行动的话,就意味着要让塞丽娜和自己一同面对危险。
但是如果自己现在死在这边了,塞丽娜也万万是逃不掉的。
索亚思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对现在的他来说,向前和向后,都是绝境。
这时一阵风从林间吹了过来,一片枯黄的桐树叶旋转着从树上落了下来,慢慢飘到索亚思身边,掉落在他的脚边。那树叶的尖端,指向林子中满是生机的那一边。
索亚思长叹了一口气,退了回去。接下来他还要去找果子和野味。
就在索亚思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阵呼啸的风从林间吹过,气流撞击在林立的树干上,发出隆隆的声音。索亚思突然后心一凉,扭头向后看去。但除了随风舞动的枯黄树叶外,林地间空无一物。
恍惚间,那呼啸的风声仿若一声狞笑,掠过索亚思的耳边。
“你总算回来了。”塞丽娜看着从窗户中翻进来的索亚思,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放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一下子想不开跑去找那个天民送死去了呢。”
“我可没那么蠢。”索亚思撇了撇嘴,将手中的兔子和用树叶包裹着的一些浆果放在了地上,“找了半天才捉到一只短尾兔。早知道前几天就准备好了。”
“前几天你也不敢生火啊。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别的角斗士招过来。”塞丽娜看着索亚思手中那只只有半臂长的兔子,轻笑了一声,“难道想吃生的不成?”
“也是。”索亚思用火石将火生了起来,然后熟练地去皮,烤制。这些步骤在地上他也做过不少次了,所以很快,兔肉便变得焦黄,看起来诱人至极。
“没有调料,将就一下吧。”索亚思将兔子均匀地撕成两半,给了塞丽娜一份,又分了一半的浆果给她,“这些果子和上次你采的那些差不多,其他的我担心有毒没敢采回来。”
“好久没吃肉了。”塞丽娜也不客气,接过兔肉就开始吃了起来,“前几天都不敢生火,只能靠果子和速食丸过活。”
索亚思点了点头,沉默地吃着手中的兔肉。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洛萨的光芒在东边天际线上最后的挣扎,星星点点的繁星逐渐登上这深邃的夜幕。
索亚思沿着墙壁翻身跳到屋顶上,找到一处断裂的青石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天空上闪烁的繁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有烦心的事情他就喜欢一个人坐着看星星,他总有种感觉,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星星实际上是那么唾手可得。但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地独自一人看过星空,以前会有希蒂和迪亚拉来打搅自己,而现在则有塞丽娜在一边坐着。
但他实际上很希望这种被破坏的宁静能继续持续下去,毕竟如果真的没有人来烦扰他了,那也就太冷清了。夜空已经够孤独了,哪里又需要一个同样孤独的人来遥望它呢?
“睡不着?”塞丽娜看着显得有些焦躁的男孩,轻声问道。
“你不也是?”索亚思看着天上的星星,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面带倦色的塞丽娜说道。看起来对方不是睡不着,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是呢。”塞丽娜顺着索亚思目光往天上看去,灿烂的星空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好美的星空啊。”
“你听说过逐星蛾吗?”塞丽娜突然问道。
“没有。”索亚思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那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塞丽娜说道,“有着硕大的绿色羽翼,却生活在狭小而又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
“它们在黑暗和寒冷中度过自己的幼年,青年,中年然后一直到快要死的时候,才会挣扎着飞出洞穴。”
“但它们毕竟是蛾子,哪有不向往光的道理?所以那些第一次从黑暗中飞出来的蛾子们就拼了命地往天上飞,白天追逐日光而夜晚追逐星光。就这么不停地飞着,直到有一天在空中力竭而亡。”
“真是可悲的生物不是吗?”塞丽娜说道。
“是啊,真是可悲。”索亚思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听着林中传来的虫鸣与风声。
“对了,索亚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住我吗?”塞丽娜的声音夹杂在冷风里传入索亚思的耳中。
“这…”索亚思本想说一切都还没有定数让塞丽娜不要放弃,但看着女孩那满是希冀的淡绿色瞳孔,话到嘴边却变了一个味道,“是的。我会记住你的。”
“那谢啦!”女孩的眼睛弯了起来,“我也答应你,我也一定会记住你的!”
“但是你就算是为了你弟弟也应该活下去不是吗?!”索亚思说道,他从女孩的话中闻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不是吗!”
塞丽娜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可没说过要主动放弃啊!你可得小心点,说不定哪天睡下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啊。毕竟我们可是敌人呢!”
“先走啦!”塞丽娜拍了拍索亚思的肩膀,像一片轻盈的树叶一般从墙边上跳了下去。她手上的迪斯拉德拉出一片淡绿色的光,像是翅膀一样在女孩的身后凝聚了起来。
索亚思这才惊觉原来可笑的不只是那些逐星蛾,自己和塞丽娜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蛾子追逐的是遥远的星光,而孤独者追逐的是渺茫的温暖。
“没有亲缘的血缘不过是一层束缚而已。”塞丽娜双手在墙缘上一钩,翻身进入了屋内,“关于我弟弟的事情,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索亚思,就像你说的,我只是把他当了成我赎罪的工具。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过是我为了逃避罪孽而模拟出来的固执的梦境而已。”
“现在,我也该醒了。”
“因为我有了新的牵绊了。”
那轻柔的声音还没有传入索亚思的耳中便消散在了夜风中。就像那个女孩的感情,轻盈美好而又不愿意显露出来。
夜空中,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败的槲树叶落在散落着破碎青瓦的残垣断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