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破甲看了看妇人手里的银子心说咱家到这来了三次,银子倒是搭进去不少,好汉不吃眼前亏、千金难买爷高兴、有钱不拿是痴儿,于是探手取过小包在手里掂量一下——比起二十两应该只多不少,于是塞到怀里,又道:“咱家要见你们坊主。”

那妇人仍旧脸色和缓客气道:“奴家就是。”

张破甲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着就要朝甬道后头走,那狼妖早已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张破甲看了看黑漆漆的甬道,心里衡量一番终于道:“得,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咱家也不为难你们。只是我还有些疑问想要你来解答。”见那妇人点点头他便问道:“那些借款的赌客,如何进来的没有全数出去?”

那妇人笑盈盈道:“客人说笑,升平赌坊到了天明从不留客,许是客人看走眼了。”

张破甲眼睛滴溜溜一转道:“那如何是那些个样貌稍差意的先出来的?”

妇人笑道:“他们肉臭。”

张破甲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瞟了两人几眼,心知再纠缠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便道:“那多有得罪,如此,咱家可能走了?”妇人无意为难,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破甲到了楼下又赌了几把,却是赢了不少。

“我从那里头出来就一直等你,你倒也回来得巧”,张破甲对段云泽道:“不会错的,那哨声,我绝对没有听错。”

段云泽听罢默然不语,他本是被张破甲拉在一处偏房交谈,两相沉默间冷不防门被推开,荣泫飞跨进来道:“你两个老汉又背着我悉悉索索什么?”

张破甲闻言气道:“你才是个老汉!”

荣泫飞嘻嘻笑道:“我要是老汉,你两的年岁就是老妖精了。不和你玩笑了,你们说什么别瞒着我。”

段云泽道:“正说赌坊的事。”

荣泫飞正色道:“对了,我也正要找你们说这事,咱们什么时候去?”

段云泽道:“不急,先吃饭。”

荣泫飞刚要说话,段云泽已经闪出屋去,张破甲朝他做了个鬼脸也紧跟了出去。

“两个老家伙,一定又有事瞒着我!”

到了夜里吃过晚饭荣泫飞寻了个借口就出了门。其实他并未跑远,而是站在孙府对面的巷子里偷偷观察着。果然不多时就看见段云泽开门出来向赌坊的方向走去。这段老道头一遭脱下了那身道士服,换上了青布直裰,身旁也不见了钢鞭和宝剑,身段挺拔倒像是个玉面公子。

荣泫飞赶忙跟上去,拖在后头不远不近,却见段云泽越走越慢突然停下脚步道:“出来。”荣泫飞心知已被发现干脆坦然走上去道:“段云泽你不地道啊,你叫我凡事要和你商量,自己却不声不响瞒着我去赌坊。”

段云泽道:“我是去办正事。”

荣泫飞怒道:“难道我去赌坊是要玩去?你别想撇下我,要去一起去。”

段云泽看他执拗遂叹了口气道:“随你。”

两人一起到了目的地,见升平赌坊已经营业,便一起走了进去。那赌坊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骰子和牌九的声音噼噼啪啪脆生生的煞是好听。

这二人挤在一处猜骰子玩,那荷官将一粒骰子放在一个骰盅里倒扣在桌上,另外又放了两个空骰盅,双手飞快地在桌上移动着三个骰盅,然后停下让人猜骰子的位置。其实这点把戏哪里能敌得过段云泽的耳力,莫说一个骰子,就是每个骰盅里都放上一把骰子然后晃动一下,他都能猜出这每一个骰盅里有多少个骰子。更何况这只是荷官的障眼法,你若要猜骰子再中间,他便能立刻把骰子变到左边去,总之怎么变全看怎么让赌坊多赚。只是此刻,段云泽心里另打了一番主意,因此故意装作外行的模样,连输了好多局。

荣泫飞虽不晓得他的心思,但却十分了解他的本事,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原由,因此不加干涉,还在一旁装模作样大声惋惜和他争执。

须臾两人就输了个精光,荣泫飞便大声抱怨起来:“都是你犯傻,不听我的,我早说了骰子一定在左边那个骰盅里。”两人争了几句段云泽道:“你那还有没有宝钞,我今夜一定要翻本。”那样子活像个上好人家的纨绔公子。

“我哪里还有钱,都叫你抢去败了!”荣泫飞嚷道,心里却不禁好笑,这段老道倒是好戏。

这时上来一个小厮陪着笑脸道:“二位爷不要恼,看二位都是贵人,能来鄙处真是蓬荜生辉,若要使些银子那有何难,只管和我们说就是。”

这小厮的话正中段云泽下怀,只见他对小厮说:“要再有五十两,我必能翻盘,你可能于我方便?”

那小厮咧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二位爷跟我来。”接着都和张破甲说的一样,那小厮先是同一个体健身壮的大汉交谈了几句,然后就让那人领着他两往楼上去。

两人跟着那人上了楼,果然看见那深不见底的甬道,尽头竟是黑漆漆一片让人不寒而栗。那壮汉领着他们往里走去,初时还能听到楼底下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过了片刻却是鸦雀无声。荣泫飞心里觉得奇怪,正回头向后看,冷不防斜里冲出几个人,抓着他胳膊就要用绳子去捆。他正要挣扎却见段云泽原地而立并不反抗,反倒是装出一副仓皇的样子,便立时心领神会也垂下手去,由着那些人把他绑了个结实又往他头上套了口黑布袋。

他在黑暗里走了许久 ,只觉得先是平地里走了很久,随后七拐八弯,起先还能数清后来就杂乱无章。然而就是向下走去,又是拐了几拐然后又下去了一些。随后听到开锁的声音,他被推搡了进去,接着那口黑布袋就被从脑袋上摘了下来,有人叫他坐下他便坐下了,随后又是锁的声音,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很快适应了黑暗,四下看了看尽是粗糙的土墙,屋里没有一根蜡烛,只有一扇窄门上有个方孔,从外面透进来一点光源。

“段云泽!”他试图喊了几声。有人嗯了一声答应,荣泫飞认得这是段云泽的声音往旁边看去,果然见他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身上仍旧五花大绑着。荣泫飞只觉得被绑着难受,于是站起来折腾了几下,却听屋子里有人说道:

“别折腾了。”

他不想这里竟还有一个人,吓了一跳,连忙朝那个声音问去:“谁?”

那人期期艾艾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被绑来的。”

荣泫飞问:“他们为什么绑你?”

那人苦笑说:“没有什么为什么。”

段云泽已然知道部分内情,于是问道:“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那人忽然哭道:“没了,都没了,就剩我了,很快、很快就剩你们、就剩你。”

荣泫飞问:“他们被带去哪了?”

“死了。”

“怎么死的?”他又问。

昏暗里,那人的五官突然扭曲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狰狞道:“被吃了。”

荣泫飞咯噔一下,看这人前言不搭后去,旋即对段云泽说:“这人看来是被吓傻了。”

那人压低声音道:“你不信我,我说的是真的,这里有个吃人的女妖。”荣泫飞闻言就转过身来,对着那人的轮廓听那人说:“烛火照在她的脸上,我看见了,她比仙女还要美丽。”突然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变了一副恐怖嘶哑的声音道:“可她是吃人的怪物!”

荣泫飞呆了半晌觉得和这人没办法再说下去,于是退了回来挨到段云泽附近坐下问:“你有什么计划?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知道。”段云泽轻飘飘地回答。

荣泫飞意外道:“你没计划?咱们都被绑到这来了!这还有个女怪物呢!”

段云泽并不再回答,黑暗里,荣泫飞渐渐有些急躁不安起来。这时只听得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口有人举着烛火像要进来。那个先他们被绑来的人惊恐道:

“她来了,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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