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泫飞听得张破甲在那问段云泽,自己心里琢磨。若是那一伙人昨天夜里被人撞破,必然早就快马加鞭逃离此地,这一天一夜都不知已经去了多远。何况我们又岂能知道他们是走的哪边,若是追错了方向更是白下功夫,再想回过头来追击便是绝无可能。想到这里果然也听得那边段云泽说了句不必了。

段云泽用脚踩散了地上的香灰,三人悻悻回了屋里,都默然不语。

荣泫飞此番重遇他们二人,本该欣喜若狂,可心里却被点燃了千百万个疑团。他枕着双臂闭眼躺在床上,心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于是定了心神,开始在心里默默点数遇见段云泽后的奇异之处:

在杭州城外第一次发现段云泽有隐疾;

在杭州府除蛇妖时,第一次知道受了伤的妖以活尸护命;

白仙洞里有人与顾千行通气,其实这个顾千行他见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虽然和段云泽一样生得周正,但却妖里妖气不说,更兼听说他在男女那方面品行也不太端正。那次联合村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除了白仙,当时同在的人还有……

想到白仙闹乱那次,他不禁想到了袁敏清,罢了,她只是事件当中的一个符号,不提也罢。荣泫飞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又接着点数:

袁敏清(绕不过去还是她)口中的叔伯的府里,那个暗室里养蛊的可怖场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那些妖人是如何霍乱人间的;

顾千行同段云泽决裂,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岳素霓的存在。对了,忘了问他找到她了吗,今日也不是问的好时机,还是稍后再说;

在华县外有人操控狼群袭击他们,那次鸷和段云泽打了起来,提到了帝祖;

在这之后,他跟着孙梓于的商队去了盛京——想到这里荣赤飞烦躁地坐了起来,是了,还是她,她骗了自己,企图利用他诱杀段云泽。在那次后,他以为段云泽已死,万念俱灰。

那之后过了三年,直到几个月前在升平赌坊,竟然再次见到了鸷以及那个也许就是南山法师本人的年轻道人。还有那个身手卓绝的蒙面人,自己居然是为他所救?升平赌坊,这里面古怪的地方实在太多,或许他们是被那妖人利用,也或许赌坊就是那妖人的巢穴之一,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探查一番。

回忆在赌坊里的遭遇,突然他的脑袋里好像一根弦被扯得僵直。

“胎记!”他脱口而出,惹得身旁两人纷纷看向他。

那两人都在放空,段云泽本是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张破甲更是呛了一口唾沫,咳了半天一拍他脑袋责怪道:“你小子鬼头怪脑喊什么?”

荣泫飞也不和他争辩,只顾道:“胎记胎记!你们知不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张破甲听他说的庄严便挨着他坐下问道。

荣泫飞答:“那一次,你”,说着指指段云泽道:“你在那个地洞里和鸷打了起来,我看到他的脖颈后面有一个像鸟一样的胎记。后来我和你们说过在赌坊,有一处细节遗漏了, 当时那个人把我打趴在地上也看了我的后脖颈,但是我的脖子后面是从来没有胎记的,他看的是什么?你说怪不怪。”

见二人都正襟危坐,他又道:“他们引我入赌坊,又如此这般,最后非要杀了我,莫非我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可段云泽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生在乡下,要不是你,恐怕到死都不会去到汉中,更别说今日这般光景。你倒是说说,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话毕三人沉吟半晌,荣泫飞正要再分析,却突然听到轻微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声,转身一看原来是段云泽趁着沉默的间隙已经睡去,气得他伸手就要把他摇醒。

张破甲拦住他说:“算了算了,他既睡了想来也是没个所以然。你费这闲神,不如到了西安再去赌坊查一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咱们陪你一起。”

这么说着,两人又钻回被窝,各怀心事地睡去了。

在会馆休整两日,旅途劳顿一扫而光,体力已经恢复,三人又充沛了补给准备上路。小二从马槽牵来三人的马匹交还,这马匹喂得精神结实。荣泫飞背了八棱锏拍拍马背踏上马镫正要跃上,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看去,却原来是个衣着贵气的公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当荣泫飞仔细看清那人的五官时,发现竟然是西安孙家的掌柜孙梓于。

荣泫飞下了马镫,孙梓于也已经迎了上来搂住他的一边肩膀喜道:“我还当是看错了,原来真是你,荣弟!”原来这间会馆便是孙家所有,孙梓于一行到了张掖做完买卖,途径此地歇脚,今天正欲启程往西安回去,不想在门口碰见荣泫飞的身影觉得眼熟,但看着和多年前有些不同,又怕认错,这才试探着先叫了他的名字。

荣泫飞这些年绿林生涯,身材壮实了不少,脸上常常胡子拉碴确实不似从前年少时的模样,不禁无奈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渣,又和他说了孙隐儿的事。

孙梓于听了很是感激,道了许多谢,末了又问:“你这些年怎么样?”并瞅着他关切道:“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跟四喜先回西安,自己瞎逛看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回到家中才看到了关于你的告示,不过倒也无妨,现在大赦天下,这就好了,只是你在哪里谋生?”

荣泫飞听了尴尬笑笑,拍拍腰间的火铳道:“小弟如今就在龙王山落草。”

孙梓于闻言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愣了一下才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好嘛,不拘什么行当,人活着就好,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叹了口气复又问道:“想不到咱两还有再见的一天,你怎么跑到这地界来了?”

荣泫飞侧过身看了看身后,示意张破甲和段云泽道:“我和我这两位兄长是来办事的,如今事已办完,正准备回去。”

孙梓于见了二人先是一怔,反应过来连忙抱拳问好,这二人昔日受过孙家的照拂因此也回以礼数。孙梓于秉持着非常和善的个性,无不客气地提议两队人马一齐回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双方都觉得甚好,便就结伴同行。

荣泫飞见孙梓于队伍里有个小厮颇为眼熟,应该是从前在孙家见过的,想到从前猫在西安过冬的日子不觉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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