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间,荣泫飞却又做起胡梦来。

迷蒙中,眼前出现一片光亮,一个个子不高,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人朝着一个不知所谓的方向走着,荣泫飞见了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赶路,最后似乎是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屋子一端摆着一方祭台,上面尽是些他从没见过的祭司用品。那人站在祭台后边摸索了半天,“哐”的一声就打开了一扇小门。他走过去看,一个黝黑阴暗的洞联通着地下。他随着着那人往下走去,地底下漆黑一片,不提防前方已经到了台阶处,脚下往前一踩不慎踏空,猛地就跌落下去,一路翻滚只觉全身震痛不由嘴里发出“哎哟”一声却就此醒了。

耳边只听“轰隆隆”的响声他已经重重摔到了地上,半梦半醒见脸上扑簌簌落满尘土。先前整个人腾空着地,背部一震,巨大的冲击力搅得整个胸腔发闷,瞬间喊不出疼来只觉得全身僵硬,胸口堵得严实。荣泫飞躺在地上直到感觉上头再无尘土落到脸上时才深吸了一口气咳嗽了一声。有人人推了他一把,他眯眼一瞧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人说:“你怎么样?”

“段大哥。”荣泫飞听了他的声音心中喊了一句,可是方才那一下摔的太猛一时却说不出话,黑暗中有人摸了过来令他眼前一亮,原来是段云泽燃出了一个火折子。那一小撮火光在周围四处高低晃荡了一圈又回到他身旁,段云泽又问了一句:“如何?”

荣泫飞撑着手臂爬起来,扭了扭上身揉着胸,终于让双眼习惯了黑暗,用力吸了两口带着尘土的空气咳嗽了几下勉强报了个平安,这时又突然想起那女孩来,他一个大人摔得都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何况一个孩子。

“别找了,跑了。”段云泽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跑了?”荣泫飞听了一愣,大惑不解。

昏暗中段云泽道:“那已经不是那小孩儿了,她身上的东西不是善类,你睡着后,她半夜想杀我被我一腿蹬开,刚起身要追上时去就突然发生了地动。”

荣泫飞听了心中发懵,呆了半晌恍然大悟喊一句“大意了”道:“在华县城里,那老头的木箱子里还有一张刘媒婆的皮影,那必然也是个人皮缀结的妖物。你并不知道还有一张皮影,我却也忘了告诉你,那时这妖物就已经附到了这小孩儿身上。”

“是了。”

“那这小女孩儿——”

“已经死了。”

荣泫飞深吸一口气心中激愤道:“她就此跟着我们到了这里,又生怕我们不死,故意激怒狼群!你头前把她拉过去叫跟着你走,是已经怀疑她了?”

段云泽吹了吹火折子令其燃地更旺一些道:“她和指使狼群的人是一伙儿的。”

荣泫飞恨的捶胸顿足,他恼的是自己和这妖物一路同骑一匹马过来,竟一点古怪都没发现,结果差点害死了自己和段云泽。过了半晌他才站起来看看离头顶三丈远的洞口,那正是他们晚上找的那处穴居,不曾想这下面经年累月居然已经被水流蚀空,表层黄土竟在此时发生了塌陷。

荣泫飞摸索到土壁边想试着爬上去,然后脚刚踩上突出的土块稍一用力,那土墙就扑簌簌往下落,试了几番都是如此,这黄土地的土壁非常稀松不利于借力攀爬。荣泫飞见这法子不行,重又苦思冥想时只听段云泽道:“过来往这边走。”他顺着声音过去一看,原来这土井下面相连一个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坑道,一人多高,正好勉强可行。

段云泽道:“不急着上去,先看一看。”

荣泫飞应了一声,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喇叭形的路口,面前是一片稍稍开阔的洞穴,然而却连着三个坑道,荣泫飞跟着段云泽停下脚步琢磨着走向。

正四下观察,冷不防那三个坑道内渐渐显现了六、七对幽绿的鬼火,伴着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正是那夜月狼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他们。

荣泫飞迅速握住匕首同时心道不妙,坑洞内空间狭小,狼群若是袭来只怕难以施展拳脚还手。正暗暗叫苦之时,突然从前方无法分辨方位的一个坑道内,传来一声激亮的哨声,片刻之后那些鬼火便慢慢消失了。

他正要说话却见段云泽听了哨声猛然一震,脸色微变身形闪动,辨了个方向就往前冲,即将要进入那坑道内时却忽然停步,身子一晃避过一物。荣泫飞看的真切,一柄三四尺长的利剑几乎是贴着段云泽的脸颊划过飞入身后的土墙内。紧接着段云泽又是一个交替步向右一躲,朝那坑道内的黑暗中击出一记重拳砸了个空,接着一个人影便顺势闪了出来。

那人影出了坑道几乎脚不点滴,飞身就窜到土墙边拔出剑来朝段云泽刺去,身手异常矫捷,但段云泽已有防备向右一步侧身闪过同时右手运气,双指竟堪堪夹住了剑脊,犹如铸铁纹丝不动,与此同时矮身闪过剑锋,握起左拳直捣那人肝脏部位一拳下去将那人打飞出去。段道士本就神力,出拳力量之大使得那人重重砸在土墙上震下一片尘土。

刚才一切皆在电光火石间,难觅真容,直到来人摔在地上定了身形扬起头来,荣泫飞才看清这人穿着一件青色大袍,本来戴着的斗笠摔在一边,头顶扎一个发髻,脸上一条长疤从额头穿过左眼一直到下巴处。

荣泫飞看他身形觉得神似那晚屠杀太乙山寨的杀手,只是当日没有看清面目因而现下无法确定。这刀疤脸拾剑站起身来对着段云泽,而段云泽得了空隙早已执剑在手。也许是这刀疤脸深知正面作战不是对手,此时忽然剑走偏锋面目一狞,闪身朝荣泫飞刺了过来,以期令对手措手不及。然而那段云泽是何等机警的人物,何况长年刀头舐血,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一步已经跃了过来。

刀疤脸洞悉背后而来的攻势,迅速回身举剑一截躲过致命一刺,兵器相接发出“咣”的一声响动,若非个中高手只怕已经是段云泽的剑下亡魂。荣泫飞站在他身后见他转身防守,眼看他后脖子上露出一个竖着的对勾形、又像鸟的剪影的胎记,然而一闪而过段云泽已经将他逼开。

荣泫飞将他的身手看在眼里,知道这人也非寻常之辈,只是坑洞中空间狭小难以施展其刚猛的功夫,不似段云泽刚柔并济,潇洒轻快,终究是差了一点。

这人开口之时,荣泫飞听来却觉他声音非常沧桑深沉,与他三十来岁的外貌很不相称,只听他言道:“帝祖旨意,事不可尽知,劝汝退去。”

“南山在何处?”段云泽声平如水地问道,同时右脚往前一步执剑的右手微微抬起,做出准备随时进攻的动作。

那人只道:“天意,不可违逆。”

段云泽并不答话,突然暴起,举剑就劈,那人躲闪不及,左肩被砍了一剑,眼见硬敌不过,反身就往坑洞逃去。段云泽抬步便要去追,冷不防斜里飞出一个小人扑到他背上牢牢地固住了他。

“别动!”荣泫飞提刀刚要上前帮忙,就听那人朝他大喝一声,定睛一看居然就是先前失踪了的那耍皮影的小女孩,原来不知何时已经躲在暗处,眼见刀疤脸遁走段云泽要追击便冲出来拦阻。

段云泽背着这女孩儿朝着土墙上猛地撞了两三下,那女孩只是紧紧从后抱着他并不撒手,段云泽撞了几下突然停下来站在坑洞当中侧眼看着前方地面,正好面朝着荣泫飞。

此刻这女孩儿已换了一张妖媚的脸孔,美则美矣却俗不可耐,咧嘴露出一口獠牙,正冲着荣泫飞狞笑。荣泫飞往段云泽那一看,见这妖物趴在他背上,双臂两腿环抱住他,两只手上指甲又尖又长,一只手就戳在段云泽的心口位置,指甲微微没入皮肉中,胸口正细细冒出血来染红了道袍。

“你要干什么?”荣泫飞心中实在焦急恼恨,要不是自己大意,断不会在这中了这妖物的道,如今段云泽的性命居然握在了这东西的手里。

妖物道:“方才的话没有听见?奉劝尔等不要再往前走,鸷传达的是天意,莫要误了性命。”

“什么意思,前面是什么?”荣泫飞问。

那小妖物冲他狰狰一笑不再理会,反而将脸贴着段云泽的脖子摩挲,口中淫语道:“段道长好香的皮肉,何必蹉跎,要是让奴家伺候你一晚,必定叫你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荣泫飞听得她那淫声浪语实在不堪入耳举刀就要上前,那小妖怪瞪着他又喝道:“段云泽命在我手,休要胡来”,说完又换出一副娇媚的嗓子,右手指甲轻轻滑在段云泽的脸颊上口中对他道:“道长在塬上明明就已识穿了我,如何当时不杀我,可是心中舍不得?”

段云泽嫌恶道:“早早杀了你,谁带我下来此地。”

那妖物叹了口气说:“好个没心没肝的东西,说话这般伤人”,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何人指使?”

“我若问了,你怎么回答?”短云泽冷冷道。

那小妖物脸贴着他的脸颊,斜眼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渐渐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来。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