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婆婆苦笑一番又道:“这个狼牙牙雕便是那时他送给我的,后来我终身未嫁。这次山西瘟疫,家人都避走他乡,我怕他哪天又来到太原我会错过,因此这么多年苦苦扎根于此,只为能再见他一面。”

荣泫飞同袁敏清听了心中五味杂陈,袁敏清叹口气说:“段道长的心真狠,这么多年竟再也没有回来。”

秦婆婆和蔼地看着她说:“并非他心狠,他只是义举救我,原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当然不可强求。只是没想到此生居然还能见到他,我死也瞑目了。”

三人沉默着,段云泽由屋中走出过来说道:“双乔,你孤身一人在此,生活并不方便,疫情伴着旱灾,井水已近枯竭,天气也越来越凉,不能再留在太原。你家人避去何处,我护送你去找他们。等过了冬天,疫病缓和再回来也不迟。”

秦婆婆起先不肯,说自己想在此地终老,后来见段云泽执意便道:“二哥几年前就已作古,我本来是和侄子们住一起,这次他们临走前告诉我要去西安府投奔一户姓孙的大户人家,据说现在孙姓当家的是一位年轻后生,乐善好施,收留了许多没有染上时疫的难民,贫富一视同仁。”

袁敏清道:“段道长,那你们先送秦婆婆去西安府,我明日一早,还想去我那位叔伯的旧屋看看。”

另一边的段云泽一行,其实也正打算明日先去疫病最先发生的宅子探查一番,再护送秦双乔走,这时顾千行打断道:“太原城都成死城了,南山法师必然已不在此处,你想查是你的事,我就不去操这份闲心了。”

“行啊,”张破甲打着饱嗝凑上来说道:“但是你也别想脱身,你需得留在这宅子里,明天一早我们都出去了,你看护好秦婆婆等着我们回来。”

“张破甲你也留下,明天我去。”段千行道。

众人各自休寝,一夜无话。

翌日,袁敏清和荣泫飞离开得最早,两人去往前者口中所说的叔伯的宅子查看。这座四合院地处偏僻,虽是一处三间五架的庶民居所,但装修讲究、典雅稳重。宅子的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院子里掉满落叶,已近深秋。两人逐个检查屋子,并未发现有人的踪迹。

“袁姑娘,我们方才进来时,院门连锁都没锁,看来住在这的人早就放弃这宅子没打算再回来,在这找恐怕是找不到你叔伯一家下落的。”荣泫飞回到天井里用手里的八棱锏敲着墙说,这八棱锏是出发前袁敏清借给他防身用的,以防天灾伴着人祸。

袁敏清从西厢房走出也一无所获,两人一同往后院走去,袁敏清道:“话虽如此,但这里既没有人东西也摆得整洁,那想必是没有噩耗,叔伯一家可能也是逃难去了,如此小妹回去也好对家父有个交代。”

到了后院,两人逐间排查一路至伙房,荣泫飞环顾一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别扭,手中持八棱锏去敲着墙壁解闷,谁想竟将一面墙砖敲得缩进去了一节。在松江府见识过段云泽的雪窖后,他这回知道这必然又是什么密道的机关,便叫回正要走出去的袁敏清。

袁敏清一看这情景兴奋地说道:“这恐怕是暗道的机关呀。”

“你也见过?”荣泫飞有些意外。袁敏清莞尔一笑对他回答道:

“并没有,只是小妹从前在家闲来无事,也爱看些奇门遁甲之类奇闻秘术的书卷,这点东西自然早就听说,不过今天倒是头一回见着实物。荣哥哥你方才还说来此没有收获,这不就是有了吗?”说着,就用力去推那块面砖,那砖又向后退了一段,伴着轰轰声伙房的一面墙打开成了一道门,门后漆黑一片。两人走到暗道门口,荣泫飞惊奇地说:

“你这叔伯好生奇怪,寻常人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着又回头环顾厨房恍然大悟道:“方才我就觉得奇怪,可就是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你不觉得这伙房太干净不过吗,一所民居之内的伙房竟全然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分明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备过吃食,这伙房根本就是为了掩藏密道做的装饰,你这叔伯——”

还未及他说完,袁敏清就已掏出火折子短促一吹燃气火苗,走近暗道门口,荣泫飞紧张道:“你干什么?”

袁敏清并没有回头,而是探手用火苗去照前方一边答道:“既然你也觉得奇怪,难道不想进去看看吗?”荣泫飞乍一见密道就联想到自己在松江府时在暗道内的奇遇,心里有些犯怵,但听了她的话心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能被姑娘家比下去,更何况袁姑娘若是在下面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于心不安,于是便也掏出个火折子吹燃走到袁敏清前头说:

“还是我走你前面开路吧。”袁敏清闻言低头一笑,荣泫飞心里一动,心说这密道内漆黑一片,我可一定得保护好她了。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就遇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沿着阶梯下去后似乎是到了一间大屋子,两人的双眼也已适应地道内的黑暗。这时屋子的尽头传来一声击打铁器的动静,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屏气细看。

这是屋子大得很且腥臭扑鼻,几乎要令人呕了出来。密室靠墙的石桌上放着许多空陶罐,石室尽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二人往前小心翼翼地走去,这时又传来那种奇怪的响动,伴着非常低沉的呜咽声,两人听了停下脚步,都有些犯怵。

荣泫飞后退一步,附到袁敏清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留下,我过去看看。”

后者听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小声说:“不可以,分开太危险,一起去。”这时屋子尽头又传来一声呜咽,荣泫飞思量一番点点头表示同意,袁敏清在他后半个身位拉着他的衣摆两人蹑手蹑脚向前走去。

眼前的景象另人瞠目结舌。

屋子的尽头摆放着三只铁笼子,铁笼里各有一只怪物,其中两只铁笼里的怪物已经被开膛破肚烂成尸水和腐肉。剩下的那一只里,关着一个似人非人的女怪,由于铁笼内空间有限,那东西蜷着身体缩在笼子里,方才就是这东西听见有人下来故而发出了声音。

二人又凑近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皆后退一步一股冷汗从头冒到脚。这哪是什么怪物,分明是一个披头散发、大着个肚子有如怀胎十月的女人,满脸血污,下巴脱臼,四肢均已被折断,正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对着来人。再看旁边两个铁笼,里面也是被如此对待的女人,只是肚子已被生生破开掏出了里面本来有的东西。从那两具尸体的腐烂程度看,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那满屋的恶臭正是从此处发出。

此地太过诡异,荣泫飞拉住袁敏清的手转身就跑,打算回去找段云泽商量对策,两人上了楼梯跑过过道,却发现来时的那堵墙已被关上。这处暗门只能由外打开,现下却被关上,那自然是外面有人来了,那来者必是发现暗道内有人干脆关上了暗门不让两人再见天日。

“你这叔伯到底是什么人?”事已至此,荣泫飞不得不问:“怎么会在此行这种肮脏勾当,那三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袁敏清被方才看到的情景吓到,声音有些发抖地说:“父亲只叫我来找叔伯,其他我并不知道呀。荣哥哥,有人从外面关上门,显然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荣泫飞一听之下忽然镇定下来,若是妖魔鬼怪,自然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但既然是人为,似乎对他来说就没那么可怕了。他回头看袁敏清惨白的小脸,拉着她的手说:“别怕,既然暂时出不去,那下面关着的左不过也就是个女人,我们再去看看,没什么可怕的。”说来人就是这样,两个人结伴,若是有一个惊慌失措,另一个多半也是要受影响的,要是其中一个能定住心神,另一个也就会抱有希望。袁敏清见他镇定自若,不觉也安心许多,由着他牵着自己又回到底下的暗室里去查看。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暗室全由石块垒砌而成,除了右手边靠墙的石桌和燃剩的蜡烛以及屋子尽头的铁笼并无他物。石桌上类似药罐尺寸的陶罐已经见底,荣泫飞拿起几个闻了一下,皆是同一种刺鼻的味道。两人又到了铁笼边查看那女人,见其双目空洞,口水肆流,赤身裸体地靠在笼子里,已全然没有了人的尊严和感知,不禁惊叹天下间居然还有这么残忍的手段。

这时那女人的呜咽声忽然密集起来,两腿张开,身体扭曲着颤抖着,嗓子深处发出恐怖的呻吟声。荣泫飞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女人,并对在一旁的袁敏清道:“袁、袁姑娘,她、她这不会是要生产了吧?”袁敏清早已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女人的腹部一鼓一鼓,在她痛苦的呜咽声中,从她赤裸的双腿间真的有东西慢慢冒了出来。

那东西冒出一截来,浑身发紫发黑,没有皮肤,一身黑肉裹着黏糊糊的液体,在死命朝外扭动试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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